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我看到了威尔森和黑加尔先生,他们似乎有些不愉快,威尔森先生愤怒地挥舞着手臂,连一直叼在嘴里的雪茄都掉在了地上。
黑加尔先生直挺挺地站着,态度克制而谦卑,大概是有求于人的缘故,这位在新城呼风唤雨的王,现在只能低着头,听一个丑陋的胖子连番呵斥,他大概忍耐得很辛苦,连脑门上的青筋都在抖动。
没过多久,威尔森先生丢下黑加尔先生,扬长而去。
黑加尔先生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拳头握得死紧。
妈妈能在乔纳森酒吧干活,都是源于他的恩赐,何况他还出面帮过我。想到这里,我走上前去。
“乔纳森先生。”
黑加尔先生看向我,深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点疑惑:“你是……我记得你……”
我不想跟他寒暄,便直接说明了我的来意:“请原谅我这么直白,刚才我听到了你和威尔森先生的对话。”
黑加尔先生尴尬一笑:“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丢人的样子。”
“没什么丢人的,威尔森先生对您没有好感,您再恳求他也没用,您应该去找另一位先生。”
黑加尔闻言愣住了,他上下打量我,连眼神都锐利了起来:“请原谅,还未请教您的名字。”
我知道自己突然跳出来指指点点很突兀,便向他解释:“我叫安妮,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我妈妈在您的酒吧里工作。至于威尔森先生,我的雇主在这里度假,他和威尔森先生认识。”
“您说我该去找另一位先生?”黑加尔问。
“有一位卡梅伦先生,他在这些先生中备受尊敬,而他是唯一对您现在的政党表现出好感的人,如果您有事相求,还是去见他比较好。”
黑加尔先生忽然走近一步,盯着我的眼睛问:“为什么帮我?”
我谨慎地后退一步,解释道:“您忘了吗?您帮过我,还给我妈妈安排了一份工作,而且……您的组织在新城帮助孤寡,救助穷人,还给失业人员安排工作……总之……我觉得您在做好事……”
黑加尔看上去很惊讶,他不再浑身防备,还礼貌地后退了两步:“谢谢,关于那位卡梅伦先生……”
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然后提醒道:“卡梅伦先生每天傍晚6点左右,会独自在西边酒店的大厅里读一会儿报纸,小酌一杯龙舌兰酒,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但有一次,我注意到他和一位陌生先生就枪-支问题聊得很起劲,他似乎喜欢短-枪,小时候常和父亲狩猎,他父亲还教他用小刀剥鹿皮。”
黑加尔沉思了片刻,抬眸说:“谢谢,这些信息很有用。”
“别客气,先生。”
“有一点我很好奇,你是特别在意那位卡梅伦先生,还是对身边所有的人都这么留心?”
我愣了愣说:“没有……我没有特别留心任何人……”
黑加尔先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是在称赞您,安妮小姐,作为女性,您有着令我钦佩的性情。”
“您过奖了。”我不好意思地说,“那么……祝您好运。”
“等等安妮小姐,我该怎么感谢您呢?”
“不用了,您的组织做好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了,您求威尔森先生投资,也是为了新城,既然如此,我帮助您也是应该的。”
正午炙热的阳光下,黑加尔先生的肤色略显苍白,他抿起了双唇,蓝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微风吹起,天空湛蓝无云,我对他挥挥手,走进了酒店。
第二天,凯洛林女士兴高采烈地宣布道。
“感谢上帝,我们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都去收拾行李。”
我们在这个度假海滩待了十多天,凯洛林女士一直被关在卧室里,虽然有卢卡斯先生的陪伴,但我看她就快闷出毛病了。
我穿过楼下大厅取行李时,又遇到了黑加尔先生,他一见我就迎上来,似乎特意在等我。
“安妮小姐,感谢您,您帮了我大忙。”他弯下腰,蓝色的眼眸愉悦地望着我。
“事情成了吗?”
黑加尔嘴角挂着微笑,身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他抬起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膀,但迟疑了一瞬,又放下来,只礼貌地欠了欠身:“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达成目标,如果不是您为我指明了方向,我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徘徊多久,受到多少羞辱,请务必接受我的感谢。”
他递给我一张纸,我低头一看,竟是一枚100金普的支票。
“这是一点小意思,希望您不要嫌弃。”他温和地说。
我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大额的支票,急忙摇摇头:“您为我母亲安排工作,已经是给我恩惠了,我力所能及地回报您也是应该的,请不要这样。”
“其实我还要拜托您。”黑加尔先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可以请您对我和卡梅伦先生之间的事情守口如瓶吗?卡梅伦先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与我们政党有来往。”
“您放心吧,我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作为感谢,至少让我请您吃一顿饭。”
我摇摇头,怯怯地笑道:“回见先生,这只是一件小事,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黑加尔先生看上去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勉强我。可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他差人送来的一份礼物,拆开精美的包装,里面竟然是一个黄金镶嵌了钻石的手镯。
对着这份闪闪发光的贵重礼物,我真的不知所措了,他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是还人情,还是让我保守秘密的好处费呢?如果一直拒绝他,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别有目的?
我把手镯藏进行李箱,然后带双胞胎去餐厅用晚饭。
用餐途中,休伯特悄悄走到我身边。
“嘿,安妮,可以把莉莉安的通讯地址给我吗?”他小声问。
“您应该去问莉莉安。”
“哦……她太拘谨了,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告诉我,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抱歉,我不能说,这是莉莉安的隐私。”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她明明吻了我,还打听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这分明是在意我的,不是吗?”
休伯特说了他对莉莉安的感受,对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来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段认真投入的感情。
莉莉安知道休伯特的身份吗?她知道黑加尔先生求助的人是休伯特的父亲吗?她是习惯和每个心仪的男人暧昧,还是单纯因为我,才勾引休伯特?
“抱歉,没有对方的允许,我不能告诉您。”
休伯特耸耸肩:“好吧,真遗憾。”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到莉莉安的地址,因为第二天我们离开了墨尼本。
开学前夕,我回了一趟家。
爸爸难得在家里,用晚饭的时候,他别别扭扭地问我。
“你雇主是什么样的人?她对你好吗?”
“她是位很慷慨的女士,送了我很多东西。”
“既然是位慷慨的女士,你就要好好工作,努力回报人家。”父亲说,“我们纳西斯家是知恩图报的,你要记住。”
“我知道,爸爸。”
“学业怎么样?”
“学校很不错,我很喜欢那里。”
他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但我总觉得他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到点子上。
威廉听不下去了,他把刀叉往餐盘上一放,看着我说:“安妮,你半年才回家一次,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和爸爸商量过了,让妈妈和贝拉回家来,你看怎么样?”
“真的?”我惊喜地看向父亲,这是许多天来最让我开心的消息了。
父亲沉默地点了点头。
威廉说:“她一直在酒店干活,向各种男人献媚,我和爸爸因为她被嘲笑了无数次,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兴奋的心情瞬间被打落深渊,我还以为爸爸和哥哥终于原谅了妈妈,没想到只是为了面子。
“我和爸爸都去找过她了,她不肯回来,你去劝劝她,让她回家来吧。”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劝的,一个女人宁肯在酒吧被陌生男人骚扰,也不肯回家。
“我可以去找她,但爸爸你要答应我,她回家后,你不能打骂她羞辱她,还要好好对待贝拉。”我认真地说。
父亲生气地瞪着我,过了半响,他喝光了杯里的残酒:“先让那个荡-妇回家,别让她在外面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