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沐瑶跟杜航的拜访自然能使得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既然我能接受朋友,那么我就尽量在他们热情的时候保持乐观。
接下来的日子里,龚明也有来看我,以及……顾闫。
龚明是在第二天来看我的,估计是询问了郭沐瑶我家的地址,不过他没有空手来。他来的时候,阿涛刚好和奶奶出门买菜,只留下我一人在家。我听见有人来敲门,花了很长时间、很大气力才不熟练地拄着拐杖来到门后给他开门。打开门后,我发现龚明左手拿着一盆多肉,右手拿着一盆仙人球,呲牙咧嘴向我打招呼:“Hello!你一个人在家啊?”
我“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锁上了。刚锁上门的那刻,我就听见奶奶和阿涛的声音。听奶奶那语气,好像又在数落阿涛,阿涛也有点不太耐烦。
我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于是我连忙回到我的房间——因为我压根不想跟龚明说话。
如我所料,阿涛请龚明进来了,而且龚明还将我把他拒之门外的事跟阿涛说了……
“叔叔,没关系的。”
“我去数落数落那小子。”说完,阿涛就来敲我的门。我没有开门,阿涛敲了几下没了耐心,最后还是推开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同学?”
我拄着拐杖看着窗外,闻声回头,见他头发被外边的风吹得有些乱,神情也颇为不大自然,估计是方才被奶奶数落的。
然而我的回答却是如此直截了当:“我不想看见他。”
阿涛来到我身边,问:“你跟他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我冷冷道:“没有不愉快,就是看不顺眼。”
阿涛抬起嘴角,“我看他文质彬彬,挺热情的,一看就知道很有教养。”
那是你不了解他……好吧,我承认,龚明的确是大富人家子弟,但若是不知道他家的背景,估计也觉得他出身跟普通学生差不多。不过这人教养是有,就是情商太低了,也不知道阿涛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没说话,阿涛默默地注视我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心点?”
我回答地也丝毫不隐晦:“我需要时间吧。爸,要是你经历这些,你也需要时间恢复吧?”
“你说得没错。”阿涛点头,“不过人家来看你,你至少见人家一面,是不是?”
我知道我这叫无理取闹,至少在阿涛的眼里是这样,因此我还是决定出了房间。
奶奶给龚明端来了茶,两人也聊了起来,也看起了她爱看的青春偶像剧。阿涛扶我到沙发上于龚明对面坐下,就说要去做午饭了。
“我给你带来了多肉和仙人球。”龚明对刚才的不悦只字不提,“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我摇头,“我不需要,我也很少在家,你送给别人吧。”
“反正我多的是。”龚明笑道,“就送给叔叔吧。”
我才不要管他到底送给谁,总之我很难将话题进行下去。吃饭的时候也是异常尴尬,我根本就不说话,只是象征性地回答问题。然而阿涛一直都很友好,问了龚明的专业,未来的理想等,诸如此类。
送走他后,我回到床上休息了,然而阿涛却对我说:“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我口是心非地说:“人家是直男。”
“哦?是吗?”阿涛笑得神秘,“他一直盯着你看,这是直男的表现?”
“我说是就是。”我转过脸去,不看他。
阿涛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勾起嘴角,“行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是不是直男,你俩心里清楚。反正我觉得他挺好的。”
我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于是我盖上被子,把头缩了回去。
生活中似乎没有小确幸,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中虚假的幻象,又显得些抽象难以描绘。有些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根本预料不到。
顾闫来的那天正在下雨。天气阴冷阴冷的,我却开了窗户。阿涛想让我的房间看起来更多色彩些,竟帮我贴了墙纸,选择了温暖眼球的暖色调。我生活在橙色的色调里,却也如他所愿,心情稍微好了些。
风吹进来,吹动着我的书本,阿涛端了一碗热汤进来,惊奇道:“小心着凉了,把窗户打开做什么?”
我道:“屋内空气太浑浊,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外边有人来敲门,阿涛道:“我去开。”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我谁也不想见。
“叔叔您好,我是森森的同班同学。”顾闫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安静了。
我对顾闫这个人不知道如何评价,总觉得好抽象,寻不到字眼对他描摹。但是我在他身上隐隐能看到林森的影子。他们的性格太像了,一举一动都感觉像。可惜的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顾闫做了什么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我还是会对他产生好感。这人说得出做得到,行事直来直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为人仗义,这是我极为欣赏的地方。只是性格有些泼辣难以理解,但我觉得顾氏家族的人,都有这种品性吧?
毫无疑问,这种想法太过于夸张了一些。
阿涛好像迟疑了很久,没有说话。因为我们班上的男生就我和杜航两个。
但阿涛还是礼貌一笑,温和语气说:“请进。”
“这是我给森森的礼物,给他补补。”
“如此重礼,我怎好意思收?”阿涛笑道。
“买都买来了,收着吧。”顾闫爽快道。
阿涛还是道出了他的疑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顾闫。”
“我记得他们班上就两个男生,另一位叫杜航……”
顾闫似乎本就应付能力较强,反应力极快,很快便笑道:“哦,我是转专业的,插班生。”
“哈哈……好吧,他在屋子里,我去叫叫他。”
阿涛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我没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就推门跟我说:“有个姓顾的同学叫你。”
话音刚落,顾闫就进来了,而后关上了门。
“我年轻不?你爸竟然把我当成十八岁的小娃娃,哈哈哈……”顾闫戳着双手,坐在我床上,翘着二郎腿,点燃了根烟,笑道:“你爸爸很帅哦。”
我见他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礼貌,不过我根本不在意,也没问他是怎么找到我家里来的,但我估计是他告诉顾闫的。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我看了看顾闫。我发现他的神色和举动真的跟林森好像,性格也便是如此。而且他有着一张绝艳的面庞,笑起来不知能蛊惑多少人的心,怪不得有那么多追求者,甚至有人肯为了出大价钱,得到他。
“没有不欢迎你,只是感到意外。”
他抬抬腿,指着我的腿,问:“你的腿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
顾闫的表情突然恢复正常,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你是不是以为是他叫我来的?放心吧,他不知道,我也没跟他商量。我来只是想跟你说说我心里的想法,不想让你们因为误解而互相伤害。弟弟,你好像是误会他了。我不知道你那天看到了什么,总之他根本没有跟龚晋在一起的意思。估计你也是个死倔牛脾气,他也是个性子火爆的,两个人生气起来,是没有心情静下来慢慢解释的,这样你们就打起来了。有的时候,人不要那么倔,不然,真的会错过很多东西。”
现在我觉得,无论我到底有没有误会他,我都不会跟他回到从前了。除非时间给我反悔的机会,至少现在我不想。更何况,事实就摆在那里了,不是吗?我的眼睛又不瞎。
“我不想听这些。”我冷冷道,继续翻阅着我的书本。
“无论你想不想听,我都说了。”顾闫道,“但是我也不是特别赞成你们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我翻书的动作停了停。
我继续听他讲下去:“弟弟,你可能跟他不是一路人。他配不上你。他曾经有偷盗行径,还混过黑社会。你是什么?你是有内涵的人,有未来的人,你们根本就不在同一条道路上。就连我可能都有这种想法,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真的不敢高攀,我也觉得我不合适,因此每次遇到有文化的人,基本上我都不加考虑。因为这样会形成断层、代沟的,你们真的不合适。”
是啊,我们本来就不合适。遇见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相知本就是一个妄想。我们终不是同一道路上的人,性格不相配,理想却相背,时间也不磨合。无论在哪方面,我都觉得不太合适。
错在相识,错在那年……大雪中的相遇。
人生本来就是被命运捉弄着、摆布着,始终逃离不了。
有时候你自以为战胜了命运,摆脱了命运,实际上这也是命运安排的过程。
然而命运无形无色,抽象模糊,我还是尊崇本来,按照道理来,或许这样,命运会开心点,以后会对我好点?
然而我心中认为,深深地认为,这根本不是交易,我根本不配跟命运谈什么交易。或许上辈子我欠了太多,这辈子才会如此地不顺利。
“你说得对,谢谢你来看我。”
顾闫站起身来,也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弟弟,可能这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希望你快乐,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把仇恨放在心上,就装作从来没有认识他的好。我也会劝他,就此罢休。”
出了我的房间门,顾闫对正在忙碌的阿涛说:“叔叔,不好意思,刚刚骗了您。”
“啊?”阿涛感到很意外。
“我是……顾平川的哥哥。希望您好好照顾他,我会劝顾平川收手的。”
阿涛的脸似乎立马就变了神色,“那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顾闫一笑,被阿涛送出了门,仍旧调皮道:“那么凶干什么?哼!”
顾闫的话我思考了很久。思来想去,他所说的一切我觉得极为在理。我会就此收手,或许,那天晚上受伤后,我就再也没有重蹈覆辙的可能了,只是心情一直都很糟糕。
爱过,却失落过,失落了,就是难过了,难过了,就要想办法修复心情了。
我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让自己觉得生活无望、前景不明,我还要生活,即使我生活并不如意,或许以后的生活更为艰难,但我还是要活下去。
既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要自己死,为何不风风光光快快活活地过?最终,也不枉自己活了一场。
我的腿伤还没有好,医生说至少要一个半月。但是我一个礼拜后就已经返校了。这个月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暗的,头顶上的乌云似乎从来都没有消散过。人的心情似乎能由天气决定,在这种阴雨天过后,人们期待阳光,然而那太阳也是似阴非阴似阳非阳,天气转暖,还能给人一种燥热的烦躁感,尤其当你看着阴暗发毛的太阳,在燥热的温度下,抬头眯眼望着沉沉压下的电线,嗅着那腐朽没有散发却“历久弥新”的臭水沟味,心情何不是一样地糟糕?
腿伤未好,阿涛着实不放心。但我却想办法让他放心,告诉他我心情好多了,只是行动起来根本不方便。
阿涛离开学校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还买了不少好吃的放在宿舍,并且拜托杜航好好照顾我。离开前,他还说:“我最近在学校附近看上了一套房子,60多平米的,准备买下来。现在也还好,不是特别贵,一万二一平。奶奶那里给了我50万,我身上还有点钱,以后你可以住在自己家里,也可以叫你好哥们跟你一起住。”
“我不需要房子,那些钱你自己留着。”一说起房子的问题,我就想逃避,“我以后自己买房。”
“以后房子越来越贵,我怕你压力大,现在先买了,你不满意,以后再卖了,还能赚不少钱,这也算投资了。先买了再说。”
然而,我也不好说什么。若是我再拒绝,我跟他肯定又得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