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厦岛的大同路上,聚集了百货公司、绸布庄、参茸店、金铺,还是“不夜天”夜总会,如果不是日军的入侵,这里将是人们的购物天堂。可厦门沦陷后,却变得路人稀少,黯淡无光,到了晚上,只有这儿的夜总会门口,灯光点亮,彩灯闪动,给人一种很强的诱惑力。
这天晚上,“不夜天”夜总会门前停放着一辆辆的小轿车,车里面不用说,肯定是一些日本人、富绅、官员、阔少、伪政府的人,还有一些身上有几个钱就来寻欢作乐的人。
当然夜总会门口,也站着一些没钱的人,他们心中有无限的渴望,无奈只能在远处观望着,猜想着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夜总会的门口,也有一些等着拉客人的黄包车车夫们,他们坐在车上,四处观望,仔细地看着进出客人的相貌,听着他们的说话。如有客人用车机会,他们就会蜂拥而上,为拉个客人而吵骂,甚至动起手来。
黄越明坐在黄包车的车把上,点燃了一袋烟,慢慢地抽着,两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入夜总会的日伪汉奸和达官阔少,眼睛里喷着火。
汪东海穿着西装带着穿着马褂的马云天走过来,看起来似一主一仆,俩人不急不慢地进入夜总会。汪东海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夜总会内,彩灯闪烁,一个打扮娇艳的女孩走上台,站在麦克风鞠了一躬,用纤细的声音唱道: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随着歌声和音乐的响起,一群妖艳的女子,在舞女大班的引导下,穿着旗袍,进入偌大的舞池,她们迈着款款舞步,婀娜多姿,身轻如燕,与那些日伪汉奸和达官贵人的舞伴们翩翩起舞,男舞伴们与她们脸贴脸,有做着最亲密接触的动作,令人作呕。
汪东海坐在舞池旁,手里端着香槟酒,眼里盯着里面劲舞下流的男女。那束鲜花就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中央。
马云天嘲弄地说:组座,这满舞场就你一个人拿着鲜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调的?
汪东海喝了口香槟笑着说:在有情调的地方,就得入乡随俗,像你这样没有情趣,谁能理你啊!
马云天不解地看着舞池中的那些女人:难不成你要为她们献花吗,但不知哪个是你的舞女公主?
“美丽的堕落,堕落的美丽!”汪东海说完继续喝着香槟,眼睛却依然盯着舞池。
他们旁边坐着的几个人,因为没有找到舞伴,便以风凉话甚至是挖苦的话来奚落着。
旁边桌上坐着几个油光水滑的年轻人,脸上释放着淫笑和妒忌。一个“三七开”小分头的男子酸溜溜地说:“别看她们舞池之中姿色艳丽,茶盏之余,就什么都不是,她们就是男人们眼中的‘商品’”!
身旁一个油头粉面小生不屑鄙夷地接着说:“她们吃的就是青春饭,只要姿色艳丽,一经粉饰进舞场货腰,纵不能成为红星,也得利市十倍。可风光不了几年,等年过三十,人老珠黄,就门前冷落车马稀了。舞女啊,不管‘小旦’、、‘花旦’、‘老旦’,都是风月场的上昙花一现。”
他们中又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为两人的奚落所感慨,居然娘娘腔地随口吟起那首《弹性女儿》的歌词:“您受尽了异性的欺骗,饱尝了贫穷的煎熬,永远旋转在迷梦之间,始终徘徊于苦海底边,何处去发觉你的光明,那里去寻找您的知音!”他的声音中充斥着一股酸腐味。
“好,唱得好,来,喝一杯!”几个人举杯,狂喝起来。
在舞场的一个豪华的座位上,洪力成正抽着雪茄,看着舞场内,他的身旁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
洪力成那挑剔的目光从一个个女人身上掠过。可以看得出,那些浓妆艳抹、酥胸半露的轻佻女人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玩过得太多的女人,这些女人只知道盯男人的钱袋,见钱眼开,有姿色而无内在美,让他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舞厅音乐戛然而止,舞池中的紧紧相拥的男女们都松开手,走出舞池。洪力成站起身来,正要离去。这时舞台上的帷幕缓缓地拉开,气氛是神秘而静穆的。
红玉一身白色旗袍出现在舞台的中央,她向观众深深地低头作揖,然后抬起头来,亮出她那天使般的脸庞和摄人心魄的眼睛。
紧接着一阵穿云裂石般的音乐响起,一阵淡淡的白雾弥漫开来,在这如梦如幻的仙境中,汪萍开始了她荡人心魄的舞蹈《云中仙子》。
她时而轻舒玉臂,婀娜摇曳,像微风中的紫罗兰;时而急速盘旋,艳光四射,舞步轻盈,像一只蝴蝶般地在舞场中飞来飞去。她用她纤细的手指、裸露的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纤细的腰肢,的细碎的舞步,舞出了万般风情。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半睁半闭,迷迷蒙蒙,充满诱惑,当它们张大左顾右盼时,又明亮闪烁如同磷火……
红玉奔放的舞姿、优美的歌声,引起台下一阵阵骚动。台下响起了激动的尖叫声、口哨声和雷鸣般的掌声。
有人禁不住赞叹:太棒了,真乃陈曼丽的雅风,夏维丹、邹梅琪的香艳。
“这女孩恐怕还是个处女呢!”想到此,洪力成禁不住心旌摇荡、眼光色迷,坐立不安起来。
舞曲终了,灯光亮起。汪萍款款谢幕。
汪东海拿走鲜花,正准备走向红玉,不料洪力成捷足先登了。
他快步来到红玉面前:“小姐,我叫洪力成,我能请你跳舞吗?”
“您好,我是红玉,洪先生,大名鼎鼎商会会长,还请您多关照!”汪萍说着,将一只纤纤玉手就放到了洪力成的掌心。
“你认得我!”洪力成颇感意外,他看着汪萍清纯的模样、崇拜的眼神,以及渐渐贴了上来、又若即若离的弹性胸脯,他已来不及多想什么,迫不及待地用力搂住汪萍的纤腰。
“洪先生,厦岛的人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啊!”红玉玉口轻说。
音乐声响起,洪力成搂着红玉滑向舞池,娴熟地旋转着。一曲华尔兹之后又是一首四步舞曲。
红玉似乎有些晕了,优雅地把头靠在了洪力成的肩上。洪力成的手也变得不老实起来,慢慢地从红玉的腰部滑到她结实的屁股上。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两人竟好像有些依依不舍了。
“如果有空的话,欢迎你来找我。”说着,洪力成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终于曲终人散,“夜总会”的客人纷纷离去。
深夜的大街上,人影稀少。
从夜总会出来的几个疲惫不堪的舞女边走边聊着,有一沓没一搭的,她们有的还在为红玉的出现而吃醋。
一个舞女幽怨地说:风头都被“红玉”那个女人给占了,我们都成了陪衬者。
另一舞女接话说:陪衬着又怎样,今天是我们,明天就是她。纸醉风迷的风月场,虚伪飘渺,不管你如花貌美,率真野性,都会浪掷年华,像一粒秋后遗落在田垅间的事荚,在某个无人的夜晚,啪的一声脆响,豆子跌落不见,而天上依旧月如钩,而风正响。
还有一舞女露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惆怅说:饮尽红尘,多少哀怨悲伤,说不定她也和我们一定,解下发髻,细细梳洗,对着临窗明月几声浅叹,把仅存的青春,散成往事。
旁边一舞女捂嘴浅笑道:莺姐,酸得掉牙了。
这时,几个日伪警察从后面冲过来,他们都喝得醉醺醺的,满身的酒气。这些人正是舞场里挨着汪东海说风凉话的几个人。
“机会来了,大家快上吧!”
几个日伪警察淫笑着冲向那几个没有防备的舞女。
几个舞女惊叫着四散奔路。
日伪警察追逐着舞女,嘴里骂着:小姑娘,看你们往哪跑。
他们很快追上舞女,狞笑着欲将她们押回那幢楼房内。
汪东海和马去天突然从胡同里闪出来。两人也不搭话,拿着消音手枪,三下五除二将几个日伪警察击毙,几个舞女趁机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