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痛》Chapter.17 失控
八月三十一日,海西高中高三开学前一天。
许雾办完复读的最后一道手续,跟着盛艳朝校外走去。
坐上车,许雾带好安全带。
盛艳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语重心长地说:“你今年先在海西学着,虽然八班不是什么好班,但是过完年你就能回市里上,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年好好学,明年考上大学,明白吗?”
“嗯。”
盛艳瞥眼她,微微皱眉,想不通怎么好好一个人现在跟个哑巴似的。
青春期还能晚来?
许雾偏头去看外面,细密光泽下,栾树叶间粉红一片。
“你上个月去你外公那一趟,许助理说你给人气得当晚进ICU,你是不是该打个电话问问了?就算生气,这也一个多月了。”
盛艳启动车辆,拐弯往敬生开。
许雾不语,继续看着窗外。
“许雾,”盛艳平静地说,“我带你这么些年,该教你的孝心二字没少说吧?他毕竟是你外公,养你妈妈那么多年。当年把你赶出来,是他不对,现在人为咱们养老院投资牵线各种给资源资助,大家生活提升很多。前两天无依老人又来几个,身体病痛严重,如果不是你外公,他们得不到免费治疗,这些你可以看不见。那你外公为你找人找学校,给你送礼物,天天顾着你的心情,唯恐你不开心,总该记着吧?你要有良心,就不能铁石心肠,最起码你得给你外公一个机会。”
机会。
许雾轻垂眼,眸光轻颤,在齿间默念这两个字。
一生中,谁能真的有机会去赎罪?
许镜清应该下地狱的。
更何况,他有罪吗?他说他无罪。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罪,想为她作画有什么罪,不惜一切代价让她为他的灵感付出一切有什么罪。
许雾眸子沉静下来:“嗯,我知道了。”
“知道就行,别忘了打。”
“…好。”
许雾推开车门下来,院内最后一场志愿者活动正在进行。
为名声而来的年轻人笑得灿烂,举止疏厌地陪温和良善的老人。
摄像机闪出的光晕刺眼。
另外一角呢?
不为名声而来的年轻人,认真对待脾气古怪难以接近的老人。
他们都不会出现在摄像机中。
因为黑白相间,息息相关。
那边,盛艳跟人对接现场事宜,过了半小时,偏头对许雾说:“你去接一下刚送来的食品。”
许雾动了下发僵的脚踝,站的笔直。
“知道了。”
“登记完送去财务,今天人手不足,你弄完过来帮些忙。”
许雾没有回应,转身就走。
临近秋天,温度算不上多高,靠海的地方凉的要快一些。
许雾穿了件淡粉色的薄针织,白色裙摆贴着腿弯。
去年到现在养老院的楼几乎都翻修过,随处可见的绿植盆栽,不再见那些斑驳痕迹。
许雾打开沉重的仓库门,只有她一个人。
静谧空间,细微的风声涌进耳侧,隐隐有浪声,她刚想去看。
货车的鸣声响了,阴影遮住光。
许雾停下来,去桌子上拿了登记表,站在门口,等司机下车。
薄薄柔柔的一缕光洒落,跌在她的手背上。
等两秒,副驾驶先开门,那人直接跳了下来。
许雾下意识去看。
矫健身影,侧对着她。
黑色鸭舌帽,黑衣黑裤黑球鞋,烟雾不断从他的耳后渐起渐消。
挟着浓郁的对世界烂不烂都漠不关心的桀骜。
许雾迟疑了下,往前走了走。
白色货车斜下一大片阴影,他拎着一串钥匙,步伐散漫,高挺身姿清晰起来。
许雾愣住,脚步定在原地。
这一个多月六七次的志愿者活动,他一直没来,她以为他不会再来。
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司机下车就往另侧的楼里跑,“小独啊,叔着急,你先卸着货。”
陈独没看她,侧身去开锁,露出锋利分明的下颚线,懒懒地应了声,嘴边叼着烟,火光燃燃灭灭。
熟悉的烟味卷来,许雾低下头,抓紧了表格下的夹板。
应该是这样的,当是从未认识过。
陈独拉开门,呼出口烟,淡淡地说:“一共八十箱,剩下的明天来。”
许雾脚步移了下,在纸上快速地写。
陈独轻抬下巴,瞥她眼,“货卸哪?”
话间,他已经上去搬了两箱下来,掌骨上缠着几圈白纱布。
没等她开口,直接挑了个位置撂下,继续搬。
司机回来,两人一个搬一个放。
许雾放下表格,伸手去接了一箱,与刚放下两箱的少年擦肩而过。
她很快恢复过来,帮忙卸完了一车货。
在整理入库期间,许雾听见货车启动离开的声音,笔尖一顿。
全部弄好,她往外走时。
许雾一眼就看见了倚着门檐下圆柱的身影。
那人站的懒散,垂颈拢着手点烟,冷意难平,孤戾骜肆。
她无意识地收紧手,尽量平视前方。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微弱的海浪击打礁石的声,许雾停下来,手臂被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扯住。
树叶晃晃,两人影子被拉得很长,蔓延至台阶上。
头发扫在她的脸上,浓烈的烟味随风来。
有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发出裂开的声音。
许雾嗓子发哑,颤了颤眼睑。
不等她反应,人已经被拽的后退一步,仓皇地将他的一角归入眼中。
“收款码。”
修长的手指松开她的手臂,跌至身侧,手背上的筋骨间有几道结痂的红。
他的声冷到极点,寒意从四面八方蔓延在她身上。
许雾抬了抬眸。
两三点的阳光热烈,陈独吸了口烟,脖颈的脉络清晰可见,喉结动了下归于平静。
“要…收款码做什么?”许雾小声地问,不明白这是哪出。
陈独捻下只剩下一半的烟,面无表情地睨她,手腕一动,朝她伸来。
做什么?
许雾不太明白。
靠得越来越近,影子缠在一块。
她想逃的那一秒。
陈独终于动了动唇角,表情冷淡。
“赢了比赛,分你一半。”
许雾愣了一秒,悄退半步,说:“不用了。”
陈独冷笑声:“老子说话算数。”
平白无故的,许雾感觉这声在嘲讽她,轻垂眼,“真的…不用了。”
陈独盯着她被风吹乱的毛茸茸的头顶,压着的火越来越大,眸子愈发的沉。
“老子说用就用。”
“……”
“收款码。”
许雾翕张几下唇,还没发出声音,一只手忽而探来,捏住她的下巴抬高。
猝不及防的,她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的眸子亮得可怕,光都让三分。
许雾不舒地眯了眯眼,手指攥紧衣袖,心跳几近全军覆没。
不该见的,她刚才应该立马跑,应该绕路走,应该确保不会再见。
他太不可控了。
陈独居高临下地看她,帽檐下的眸里是散不开的冷漠。
“许雾。”
太冷了这两个字,又低又哑。
光穿不过他,越不进来,只停在他的周身,凝聚浓稠戾气。
许雾眸光起波,无法平静。
陈独俯下身,指腹抚着她的下巴,近得好似要接吻,却维持在安全范围内。
窸窸窣窣的风,卷着少年肆虐的气息。
陈独狭长的眼中浮现讥讽,打量她那双水眸中的波澜,任由战战兢兢。
许雾嗓子干得不行,皮肤附着一层冷意。
“收款码。”
这次,他说的很慢,誓不罢休的意味。
真是不依不饶,许雾下巴的手劲加重许多,捏的她疼。
“…好。”
陈独松开手,点头,后退一步。
他碾灭了烟头,又倒出来一根,含着嘴里没点,昏暗的光线渡在他的脸廓。
锋利又冷嘲。
许雾又往后退一步,拿出手机,喉咙涩得无法发出声音。
算了,愿意给就给吧。
反正他不是要出去打工了吗。
大致上,各奔东西,她与他不会再见了。
陈独垂眸,觑眼二维码,拢起手点烟,火苗蹭一下升起,跃在他的指缝。
风中少年的声音含糊许多。
“清了。”
许雾的手机轻震两下,到账一万一。
“许雾,”烟雾无声飘起,模糊他的目光,冷嘲的腔调十足,“你现在可以滚了。”
“祝你有个快乐的大学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独哥:清干净了
丧妹:白赚一万一
今天跟基友江小花立下flag,谁不日更谁是小狗,我不要做小狗。
我要日更,我要让她做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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