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痛》Chapter.11 倒影
临海车站大厅一多半的卷闸门都没开,灯只有寥寥数盏,光线灰暗,人影攒动,如注暴雨成为最大的焦点。
陈独步伐散漫,走了几步,朝她指了下放着吉他的椅子。
“先坐那等着。”
许雾微顿,坐在空位上,行李箱放在腿侧。
陈独又瞥眼垂头看手机的女孩。
在一片杂乱不堪的场景,她是独特的那抹白。
许雾察觉到那道目光,抬起头。
只看见陈独站在不远处与人交谈,露出的下颚线锋利分明。
不知道都说了什么,他懒懒地点了下头,掏出根烟含进嘴里,拢手点火。
许雾手机震了几下,是盛艳的电话。
她按下接听。
“到哪了?”
“雨太大,还在车站。”
盛艳应该是在看文件,纸质声窸窣。
“你走之前我给许助理打过电话,他说会去接你,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别又不接人电话,懂点事儿知道吗?”
许雾轻垂眼,攥着手机的骨节发白,“我知道了。”
“别光说不做,海西高中虽然不如市里的高中,但也是县里不错的了。你能进去不容易,读半年,尽量还是回市里读。这次好好哄哄你外公,让他给你走动走动。”
许雾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裙子,沉重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
“许雾,你听见没?”
那头,盛艳重重地放下签字的笔。
“就算是垃圾大学,你也必须给我去上,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大后年,直到你考上为止。”
许雾抿唇,过几秒,轻“嗯”了声。
盛艳缓和了语气:“一会许助理到了,你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雾嗓子干得发疼。
白色布料上晕开的雨水,沾染了小小的黑尘点,一点一点扩大。
她无能无力,擦了也是脏的。
雨声噼里啪啦,空气中烟气浓郁发黏。
陈独走过来,往许雾身边一坐,双腿随意敞开,没说话也没看她。
从烟盒倒出一根烟,夹在指间。
其他人站在进站口,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其中一个白毛瞧着很烦。
许雾呼吸放轻,看了地面水啧几秒,“我有人来接,马上到了。”
那支烟在她余光消失,咔哒一声,火嘴冒出苗焰。
烟味四处游走,灰白的雾在她与他的衣领上,渐浓减消。
陈独吸了完半根烟,整个人清醒不少,声线寡淡:“行。”
许雾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气氛让她如坐针毡,不管许止来没来,都想先走。
许雾站起来,拉住行李箱要走。
一股劲扯住许雾行箱子的杆子,让她寸步难行。
“…做什么?”
许雾偏身去看。
候车厅的光线过于不好。
只有少年的眉骨冷硬松漫,目光敞亮灼人,映在灰扑扑的界线,是唯一不同的色彩。
许雾攥着拉杆的手渗出层薄薄的汗。
说不出来是紧张,还是害怕陈独又生气。
陈独压着眸,夹烟的手耷下来,姿态轻懒,“明晚八点半,重来酒吧,我有演出。”
“…啊?”
许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陈独吸口烟,嘴鼻漫出烟雾,隔着朦胧不清的视线看她,扯了扯唇,淡漠出声。
“爱来不来。”
明火照在他的脸上,懒痞劲骨,那双黑褐色的眸子太刺人了。
许雾的心高高提起,心如高鼓锤水。
她艰难吞咽下,嗓子干得不行,尾音发涩:“我知道了,再见。”
人很多,大部分是不愿意坐出租车走,只想等雨停了坐摩的或公交。
许雾小心避开他们,朝门走。
陈独烟抽的慢,静静地看那抹白。
门口的雨水大,许雾顿了顿,兀自回头看一眼,黑眸水亮。
陈独难得愣了下,手里的烟燃尽,一截子烟灰忽而掉落。
光都拢在她身后,与那晚一样。
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只想在看的仔细一些,唯恐错过一丝涟漪。
“怎么走了?”
陈锡文拎着两瓶水,要坐到陈独身边,屁股还没挨到椅面。
陈独表情冷淡,抬脚踹他腿窝一下,挪了下,一人坐两个位。
“滚那边坐。”
陈锡文一趔趄,咂舌不已:“独哥,不至于吧,你一会还能把美女坐过的椅子搬走?”
陈独没搭理他,又掏出根烟,叼在嘴里。
“不是,你认真了?你俩在二维店里认识的?”陈锡文压低了声,“我看人对你没什么啊。”
咔哒几声,烟火燃气。
光映在陈独漫不经心的眸子中。
“没。”
只一个字,陈锡文听出一股无名火。
不是,这“没”是什么意思啊?
没认真?人不是对他没意思?
陈锡文换个方式问:“你俩是不是搞暧昧呢?”
陈独睨他一眼,声线冷淡:“管好你自己。”
陈锡文表情震惊,“不是,你俩真搞啊,哎呦我操。”
陈独站起来,指间的烟叼在嘴里,暗火不明不暗地闪着,调子含糊:“没完了?”
陈锡文听出那股冲劲儿,立马高举白旗:“行行行,你藏着吧,我不问了。”
陈独掸了掸烟灰,“别跟人提她。”
陈锡文拍着胸脯,“明白,哥们永远心向独哥。”
不远处,白毛喊了声:“独哥,车到了。”
陈独垂着眸,拎起吉他挎在背上,懒懒散散地朝外走去。
许家在临海一块寸土寸金的地界,有处老宅子,听人说有百年历史。
只是平时没人会来这。
许雾脸微白,偏头去看落在窗上的雨滴,手极力的攥紧。
片刻,她推开门下车,许止为她撑伞遮雨。
大门敞开,长廊拱桥横起,流水瓦块清脆。
池中荷花竞相开放,支起脖颈去接雨,枝叶晃晃悠悠个不停。
许雾走在檐下,舌尖咬的生疼,堪堪忍住汹涌的厌恶。
廊边,许镜清坐在轮椅上,旁边支着画架与一幅画。
许雾止住脚步,愣愣盯着那幅油画。
画上的少女十五六岁,眉目带笑,一身黛粉旗袍,执把伞立在长廊门头。
再往下画的尾部腐烂一片,无法修复。
空气中的闷腻似如针刺,许雾眸底红了片,嘴里散开铁锈味儿,胸腔里的空气愈发的稀薄。
许止朝她递来一个iPad。
许雾强行收回视线,接过iPad,低下头去看。
那是一段三分钟视频,是她未曾见过的妈妈。
许雾指尖不断用力,咬紧了牙关。
“妈,我这样站好看吗?”
“漂亮的很。”
“妈,爸开始画了吗?”
“别动,别动,开始了。”
“……”
绿意盎然,微风轻拂,少女的清秀如画,一颦一笑都娇俏可人,别样风情。
这时的妈妈,一定很开心。
后来的妈妈,被许镜清称为他的缪斯,是他的灵感源泉。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害怕越来越疯的许镜清。
却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任由那些尖刺被无辜的人吞下。
然后各个都站在制高点去抨击她。
一句话的力量微乎其微,无数句话的力量可以摧毁世界。
许雾记忆里模糊的片段变得清晰。
怪不得那些人总是一副嘲讽的嘴脸,他们都看不起她们,却不觉得不对。
用自己心中所谓的道德,来标价一个人。
即使知道真相,也选择无视。
字字句句都变成一个人身上的锁链,一根比一根结实,最终朝死亡走去。
许雾扯着嘴角笑了下,绷紧的线断裂,手里的iPad朝许镜清狠掷过去。
掉在冰冷的轮椅边,屏幕裂开,花屏白影,好不可怜。
许镜清不慌不忙,只是如往常一样看她。
准确说,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消失的人。
许止顾不上她,慌忙地跑过去。
“这样的视频还有多少。”
许雾声音哑得不行,火光燃在她的眸中。
许镜清摆摆手,许止才开口:“小小姐,你放心,都会消失的。”
“只要你听话,不会有外人见到你见过的东西。”
许雾疲惫地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
静到极致。
雨落在身上那刻,她想起那个痞劲入骨,肆意生长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丧妹:心累
独哥:老婆会来看我吗
昨天姨妈到来,躺倒一天。
等等看晚上能不能再码一章出来补昨天的~
感谢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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