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玄冲经和神龙覆盆子

李修和李若乘二人回到了那个无名的村落,这是虎子的出生地。一回到这里,李修的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起来。

这一村人的惨死,说到底,乃因他李修而死,不然虎子哪怕还在吾峰当火夫,哪怕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至于连累这一村人,遭遇如此横祸!

李修不是个善人,他也杀过人,但他有自己的原则。

“我知道你想去找他。”李若乘仿佛早已知道李修在想什么,道:“你一定是准备在去流云洞的时候,顺便将他解决了对不对?”

李修道:“吾弑严令执法,本无对错,然而祸及家人甚至乡邻,手段未免过于残忍,我纵然不杀他,也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李若乘道:“所以我带你来这里等他。”

“这里等他?”李修不解。

李若乘道:“你还记得当初我让罗素璟告诉吾弑的那个秘密么?”

李修道:“我怎会忘记?吾上经,神龙覆盆子。”

李若乘道:“这就对了,《吾上经》又名《玄冲经》,是一套千年前盛世先贤留下的秘籍典藏,后被吾岛先人所得,并将《玄冲经》修纂成《吾上真经》。实际上在吾岛第三代先祖之时,纂本已流失,如今吾岛传承的《吾上经》只不过是昔日他们的先祖凭记忆所著的伪经而已。至于神龙覆盆子,就是记录在《吾上真经》里的一种至高法门的别称,为了掩人耳目,修纂者用了一些类似的方法记录,比如形声字,会意词等等,这也是修仙界各派间所惯用的手法,非本派之人,哪怕获得秘籍,也极难领悟。”

李修这才恍然道:“这的确是敝帚自珍的一种好手段!难怪当初吾弑听到吾上经和神龙覆盆子的时候,会那么吃惊!”

李若乘继续说道:“那本真经本来是吾岛足以雄霸北冥海的根基所在,可惜伪经就要差很多,没有亲眼见过真经的人,是说不出神龙覆盆子的。”

“难道只要得到完整的吾上真经,就能找到打破生死玄关的秘密?”李修没有问她有没有见过真经,因为在和她元神交合之时,的确已经获得她的很多隐秘,知道她并没有阅览过吾上真经,只不过是曾经从她那神秘师尊口中提起过一些关键词罢了。

“哪有那么容易?”李若乘好笑道:“末世法门和盛世法门岂可同日而语,但互相印证,依然能收获巨大好处,尤其是像吾弑那样的人,早就找到了自己的一条路子,也许他只需要一个刹那的感悟,就能看到关键所在,从此以后,他便能成为天柱峰仝霸那样的人。”

李修道:“所以你觉得吾弑必然会回来找你?”

李若乘颔首道:“与其说是来找我,不如说是来找罗素璟,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放下这些东西,刚刚一路上我都在想,就这么走了也许不妥,我准备召集我的那些手下来这里,给他们解去噬魂水的毒,恢复他们的自由,你觉得如何?”

“你觉得行就行吧。”李修笑了笑,道:“想不到一夜之间,你竟果然已能全部放下这些,可是你心中的仇恨呢?”

“你不会扔下我吧?”李若乘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应该了解我的,当我决定跟你走的时候,就已准备放下过去的所有一切,将来那个人如果要来杀我,你会忍心见死不救么?”

“呵。”李修对于这个回答,只是笑了一声,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反而问道:“你认为罗素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李若乘说不出话,若想让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去客观评价另一个女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李若乘很聪明地选择了不评价。

“聪明?能干?长得也还不错,倒颇有些你当年的一些风采,虽然武功差了点,但得到过名师指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李修很直接说道:“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才刚刚决定走出地狱,那是因为在你的心里其实早已经厌倦了这一切,所以当你想明白这一点,就想方设法地逃离,现在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在向我证明你的决心对么?”

李若乘只能说道:“对。”

“其实你不必向我证明什么。”李修道:“我知道你早已经准备让罗素璟来当你的接班人。”李修忽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柔声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去走一条逍遥之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别人留一些权利?先去问一问别人的想法?你说这样可好?”

“你是说,我应该征求罗素璟的同意对么?”李若乘不太确定地问道。

她无论是年龄、见识、人生的阅历、甚至学识本该都在这个小男人之上才对,但两个人的思想观念实在是相差太大,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明白李修的意思。

“不错。正所谓‘集思广益’,智慧是个有趣的东西。”李修笑道:“人与人之间要互相多交流,走坊串巷,男耕女织,自有道理,何况如今你想做的是李若乘,又不是大将军府座下的两部副统领,也不是那神秘圣地的仙女娘娘,既已正心,就当扫去从前的魔障,以前你行事看似百无禁忌,实则不然,正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如果你连这一点都看不到,忙忙碌碌,也成了盲盲目目,又谈什么去改过自新,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李若乘脸上有惊异之色,看李修的眼神都变了,这种至理她唯有在她那神秘莫测的师尊口中,才能听到只言片语,没想到李修竟有这等见识,竟让她难以反驳,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她虽然吃过苦,但十三岁遭遇变故的她,流落江湖,看待世界早已失去了一颗平常之心,所以后来才会修炼魔道,壮大己身的同时,也在蚕食着己身,魔功高一寸,她失去的东西就有一丈,一旦魔功大成,那么她也就不再是她,而是真正的杀人工具。

这也是她那位师尊的可怕之处,不是蛊惑人心,而是大道三千,魔道也是至理,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道本身并无高下之分。

幸好李若乘并非先天自带的魔性,所以遇到了李修,以纯阳真气与之双修,此番又以逍遥正道助其修行,才有可能化解其魔毒,如果李若乘天生就是个小魔头,一旦修炼正统的魔功,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强渡。这也正是李修愿意留在她身边的原因,他们之间,倒是还谈不上丝毫的男女之情。

“我肚子饿了,找吃的去,我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饿了好几天了。”李修见李若乘真的听进去了,颇感欣慰,嘟囔了一句,拉着她的手,就这么进了村庄。

李若乘也没有反抗,反倒是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李若乘的手并不是特别好看的那种女人手,这是她身上唯一的缺陷,虽说李修并不认为这是缺陷。她的手没有柔若无骨的软,手掌比很多女人的手更加宽厚一些,手指修长,却并不是十分纤细,这象征着她的个性要强,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也象征着她的命运注定多舛。

“你在想什么?”李若乘难得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你猜!”李修根本不会明说。

事实证明这种宁静的确只有片刻,很快他们就看到两骑快马迎面飞驰而来,还未靠近,马上两位骑士齐拉马缰,飞马扬蹄嘶鸣,两位骑士飞纵而下,落地时单膝跪地,远远地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他们是什么人?”李修问道,他能感应到那二人一身的修为并不弱,绝对已经突破到金丹境界,这在吾峰可都是执事长老级别的人物了,但看这二人的穿着,竟是下人的打扮,跪在地上一个字也不说。

李若乘叹了口气,道:“看来他来了。”

李修问道:“谁来了?”

“巡察使。”李若乘道:“不乐国皇室控制着很多股秘密势力,都是当年为他打天下的功臣,后来清剿大观逆党之时,也同样不留余力,可以说那些人曾为不乐国立下了不世功勋。皇帝本欲给他们封侯拜将,然而众家纷纷推辞,不要虚名,只求皇帝为他们正名,立其为修仙正统,划封地足矣,州郡不论,皇帝龙颜大悦,论功行赏。为了集权,另立‘天督院’,各门各派均受其监督并节制,巡察使代天督院执事。”

李修道:“这么说起来,天督院便是权力中心啊,想必大将军府也同样在节制之列?”

李若乘道:“不错。但我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巡察使从不直接参与战事,看来他此来并不是来督战的,而是来找我麻烦的,这天督院的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让人琢磨不透!”

李修道:“我们一路走来,避开耳目,谁能知晓我们的行踪?谁又能知道你如今放下屠刀?难道,是驼峰的那两个棒槌泄露了我们的消息,才让那巡察使起了疑心?”

“看来是这样,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这次入北冥海本就无心恋战,这里的局势还很复杂,我不会让我的手下白白送了性命!”李若乘言到此处,稍微一顿才继续说道:“驼峰看来已经被朝廷攻克,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信任我,故而将我摆在明面上,而天督院却是在暗地里行事,这才能出奇制胜,果然是好手段!天督院行事向来嚣张跋扈,只要稍有让他们起疑之处,立刻行便宜之权,可以先斩后奏!”

“呵,真是好大的权利!”李修嘴角一挑,道:“那我倒要好好去会一会他了,看他是否有什么三头六臂!”

“不急!你看到了吧,北冥海的那群老家伙不识大势,自命不凡,还是一盘散沙,而朝廷的人马却是步步为营,相比之下,高下立判!”李若乘颇为不忿,驼峰的投靠证明朝廷的战略没有错,但她却高兴不起来,道:“可惜我的那些手下跟随我多年,皆乃忠义之士,我本欲给他们解去噬魂水之毒,遣散众人,还其自由,此番巡察使亲临此地,只怕纵然我有这心,他们也不敢服用了。”

“这都不是重点!”李修也沉思着道:“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不乐国想要扩张,法令必严,这种时候,也正是排除异己的最好时机,人心躁动,皆不可轻信!”

李若乘对此并无异议。

“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头?”李修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那两名骑士问道。

李若乘道:“他们是郑家兄弟,打小就从红莲教跟随在我左右,我们一起入大将军府任职,他们对我忠心耿耿。你看他们是骑着马来的,下马相请,便是叫我们像普通人一样,去骑他们的马,然后乖乖地去拜见那位巡察使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见到他们就能立刻猜到那巡察使来了。”李修恍然。

正说间,却见那郑家兄弟也终于抬起头来,他们久跪在地,迟迟不见动静,渐渐不耐,此番一抬头,俩人脸上的那点恭敬之色立刻消失。只因为这时候他们才看清李若乘和李修居然是携手同行,此刻正在俯首帖耳,窃窃私语,郑家兄弟所处的位置角度看到的是,那位如冰山一样的美仙子,此刻正靠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俨然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李修正好面向着他们,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的嘴角轻微挑起一个幅度,伸出手,轻轻揽过李若乘的纤腰。

这一下,郑家兄弟俩的眼睛都红了,脸上的羡慕妒忌恨立刻化为怒火。要知道此刻他们的仙女娘娘穿着是那么的露骨,李修的手虽然是贴在李若乘的腰肢上,但却如同狠狠地扇了他们两记大耳刮子!他们愤怒的同时,一下子也失魂落魄,同时对视一眼,仿佛下了某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