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四日清晨,江夏郡州陵县县衙。
沉晨与刘琦此刻正在县衙府邸。
江夏水军如今主力就布置在赤壁和乌林沿线,与韩晞于洪口对峙。
双方的对峙范围其实就是在后世洪湖一带,跟赤壁之战曹操和周瑜对峙地形差不多。
只是韩晞的位置更往西南方一点,并非在赤壁对岸的乌林,而是在洪湖南面的洪口处,距离乌林约四五十里。
州陵则在大后方,眼下黄祖在赤壁前线,沉晨和刘琦则在州陵县衙,主要是防备竟陵的张允。
昨日傍晚,刘备趁夜轻松夺取江陵,就立即连夜派人赶赴州陵将情况告知沉晨。
沉晨得知此事,大喜过望道:“太好了,长公子,刘使君成功了!”
“咳咳咳。”
刘琦脸色微微苍白,咳嗽了两声道:“确实是一件喜事。”
见他好像不太舒服,沉晨忙道:“长公子,这些日子我见你时常咳嗽,身体是否安康?”
刘琦摆摆手:“自从今年年初大病已来,病情久不见好,特别是到了年末冬日,天气阴冷,我就觉得浑身疼痛难耐,也许是我的大限已至了。”
“长公子不要这么说,听闻公子的一名妾室有了身孕。”沉晨笑着说道:“这不就说明公子身体康健吗?”
“是啊。”
刘琦也露出了憧憬的笑容:“确实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只希望能生下一个儿子。”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子女。
只是当时生孩子危险难度很大,夭折率非常高,因此几个子女都没有活下来。
后来年岁大一些,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于一直没生出子嗣。
去年沉晨建议他好好调养身体,努力生个一儿半女之后。
刘琦就下定决心,戒酒!
于是之后又找了名医,每日服汤药温养身体,让他重振男人雄风,有了生育能力。
今年年初得知刘表死讯,大病一场,之后一直在江夏养病,调养体魄。
春夏的时候天气好,身体就好了许多,四个月前努力开垦,有了收获,一名妾室怀孕了,总算是有了后代。
只是可惜,一到冬天,寒冬腊月,刘琦就旧病复发,又变成眼下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来他本身就有年初未愈的顽疾。
二来,冬天是人体抵抗力最低的时候,即便是科技的后世,有老人白天还没事,晚上睡一觉,人就死了。
这两相叠加,自然身体不好。
一想到历史上的刘琦就是在明年,也就是建安十四年病死,沉晨的心情其实就比较沉重。
好在刘琦现在有了后代,不管是男是女,将来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
“公子。”
沉晨说道:“此次左将军攻取江陵,正是我们四面楚歌的好时机,蔡冒被拖在益阳,由此江陵、州陵、荆南,三面包夹,必让蔡冒全军覆没。到时候再北上取襄阳,公子重夺荆州,易如反掌矣!”
“嗯。”
刘琦点点头,强撑着体魄道:“好,我们即刻出发吧。”
“公子也要去?”
“此战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去。”
“但公子的身体却不行。”
“无妨,尚可。”
“那可不行,等会......”
沉晨思索片刻,又一时犹豫起来。
他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若蔡冒覆灭,就一定是江东入侵江夏之时。
州陵在对付蔡冒的后方,却是在与江东相抗的前线,一旦江东来袭,州陵首当其冲。
因此刘琦确实不宜就留此地。
想到这里,沉晨又松口说道:“当然,公子若要走,也可以,不过不是去洪口。”
“不是去洪口?”
刘琦纳闷道:“那去哪里?”
“巴丘!”
“巴丘?”
“不错,巴丘!”
沉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
巴丘。
便是后世岳阳。
汉代岳阳并未造城置县。
一直到建安二十年,孙权于巴丘乡驻军,建巴丘县,自此才有了城池。
而之所以后世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岳阳在当时不受重视,是因为云梦泽尚在。
岳阳的地理位置在后来是湖南湖北两省交界处唯一进入长江下游的水路口岸,这才变成要地。
但在汉代从江陵到沙羡,也就是后世从荆州市到武汉市,是可以横穿过潜江市和仙桃市的,不需要非走南面长江水道。
所以当时的岳阳只是云梦泽湖边普通的一处乡野而已。
要等到唐宋以后,云梦泽彻底消失,洞庭湖成形,自此长江上游的船只就只能通过岳阳往下游去,此地才会重要起来。
不过现在的岳阳也不是完全没有地理价值。
当时的云梦泽虽然还未消失,可已经少了大片水域面积。
像后世岳阳市长江对岸的君山区,监利市东南面的尺八镇、朱河镇,就有大片区域从湖底漏出来。
这些地方在汉时因每年长江汛期涨水,都会发洪水把陆地淹没,因此被人称为洪口。
是的。
岳阳市北面这些地方正是洪口。
韩晞如今就驻扎在这里,便是为了扼制住江夏水军往南去支援荆南的通道。
这也意味着眼下的岳阳渐渐成为了荆南北上入长江的口岸之一。
虽然从长江上游的江陵还是可以从云梦泽去沙羡。
但从荆南去长江下游的话,就必须经过岳阳,而从荆南去长江上游,则必须要经过南安。
如果进攻荆南,南安和洪口,一下子就变成了战略要地。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蔡冒会派韩晞去洪口,孙毅周博去南安的主要原因。
而沉晨抢占巴丘,就是为了以巴丘为基点,进攻洪口和南安!
同时也是为了预防......之后江东来袭的事情。
.....
.....
同日,兰溪。
此时的蔡冒自然不知道江陵沦陷的消息。
他昨天进攻兰溪关羽营寨,却被关羽击退,又派大将邢道荣去挑衅,没分出结果。
因打得太久,错过了回本部营寨的时机,不得已干脆就在兰溪临时安营。
临时在野外安置的营地自然是不如之前精心建设的营寨住得舒服。
不过一想到自己麾下大将邢道荣如此神勇,明日就可以斩杀关羽,力破益阳,蔡冒就觉得无所谓了。
无非是在野外餐风露宿一日,只等明日让邢道荣再战关羽,便就杀入益阳,去城里休息。
很快,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休整了一夜的荆州军就再次重振旗鼓,卷土而来。
最前排的是一列列身穿黑甲的战士,手中举着钩盾,身后则有没有覆盖甲胃的士兵举着长矛,站成一条长一里有余的队列。
蔡冒当然没有袁绍那么多甲胃,但他举荆州之力,五六千副铠甲还是有的,只是其中至少三分之一以上要分给各级军官,剩下的才能挑选精锐之士,组成甲胃卫队。
这些甲胃卫士之前都是蔡冒的亲卫随从,现在却直接让他们站在了队伍最前列,来保护身后那些无甲的普通士卒,自然不是他大发慈悲,而是为壮声势。
就看到那些黑甲战士呼喝着步步前行,军容整齐,十分威武。
而在这些黑甲战士的最前面,有一膀大腰圆的壮汉,骑着马匹,提着大斧立于阵前,马匹嘶嘶长鸣,颇有些万夫莫当之勇的气概。
“关羽匹夫,敢与我死战否!”
邢道荣催马来到营外,放声大喝,他曾经也做过屠夫,武艺虽远不如张飞,但声音和力气都不小,因而才能在刘度蔡冒帐下混口饭吃,此时大喝,声音远播。
“报!”
关羽帐篷外,斥候飞奔而入,单膝下跪道:“将军,敌人已至营寨三百步外,昨日那敌将邢道荣,正在寨外挑衅。”
此刻帐篷内其实早就聚集了诸将,当蔡冒大军出营的时候,斥候就已经把消息报告了过来。
因此这个时候关羽正在点将聚兵,派出了大量人马上到了寨墙上防守。
得知邢道荣再来挑衅,关羽眯起眼睛,抚须笑道:“没想到那邢道荣还敢来挑衅,昨日我戏耍于他,还以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武艺稀疏,不敢来战。现在看来,却是浑然不觉,自以为和我战个不分高低呀。”
“父亲,此等狂徒,不若我出战,必将他斩于马下。”
关平再次请战。
关羽摆摆手道:“不可,军师临行嘱咐,让为父务必在益阳拖住蔡冒的主力军队,你大伯现在正在与沉小先生及军师一同以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之计会猎于青草湖。若此时让蔡冒瞧出端倪,自以为益阳不能攻克,万一撤兵离去,岂不是坏了大计?”
一旁邓方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要让蔡冒觉得我们随时可以被击败,益阳唾手可得,他才会一直待在此地,从而为主公和军师及沉将军制造战机?”
“不错。”
关羽点点头,笑着说道:“他以为那邢道荣可以斩我于马下,我一死,则大军群龙无首,必是溃散。届时益阳城池也防守不住,现在恐怕他急切想杀我,我若不出战,他岂会上当受骗呢?”
“这。”
关平担忧道:“父亲,为大将者岂能以身犯险?”
“哈哈哈哈哈。”
关羽大笑了起来:“区区邢道荣,也配让我深陷险境?我儿是小瞧了为父,还是高看了那邢道荣?”
“孩儿不敢,只是觉得父亲乃一军之首,这上阵砍杀,毕竟......”
关平还是有些不放心,总归是他一人出战。
“湖涂。”
关羽呵斥道:“正因我是一军之主,才要顾全大局,不能坏了你大伯的大计。何况以为父武艺,难道天下英雄还有能让我犯险者吗?便是那蔡冒,若非他隐于千军万马之后,我亦观他插标卖首尔!”
当年虽然是千军万马之中斩杀了颜良,但实际上还是因颜良的主力被张辽等人拖住,再加上颜良自诩勇冠三军,小看了天下英雄,因此大纛非常猖狂地在前线阵中,才被关羽斩杀。
否则的话,如果颜良真的藏在几万大军的身后,如眼下的蔡冒一般,身边里三层外三层有无数甲士保护着,就算关羽三头六臂,一个人其实也很难冲进去把他杀死。
只要士兵们举起盾牌,密密麻麻几十上百圈围在颜良身边充当人墙,除非关羽开推土机一路碾压过去,不然赤兔马也不可能从人堆上飞到颜良身前。
不过即便是如此,关羽的成就也已经十分了不得。
虽然敌人主力被自家主力拖住。
可颜良的身边还是有成百上千名士兵保护。
关羽单枪匹马杀进去,一刀剁其头颅而回,纵观整个历史,这份战绩,也是千古无二。
而且最厉害的是这套动作分三步。
第一步冲阵,第二步斩将,第三步跳马下去剁颜良头颅再上马回去。
前两步或许在历史上有人能做到,但第三步却是极难,整个华夏五千年历史,绝无仅有。
要知道汉代是没有双边马镫的,只有单边马镫,还是布料做的,名叫布踏,根本不可能当作马镫来借力使用。
正是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关羽先在万军中杀了敌人主将,然后当着敌人主将身边那么多大军护卫士兵的面,跳下马砍了主将首级,再旁若无人地跳上马,大摇大摆回去。
这等的恐怖战绩,纵观整个历朝历代,就他一个,如果看客观因素以及情况对比的话,这个战绩比那些在交战中斩杀百人士兵的记录还要夸张。
所以关羽说整个天下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处于险境的人确实没有吹牛,除非名将群殴,否则即便是吕布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关平显然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本事,只是觉得一军之主不要轻易犯险,想劝父亲还是坐镇中军为好。
不过见他如此坚决,便也不敢反对,只好拱手说道:“父亲说得是。”
“周仓、裴元绍何在?”
“末将在。”
“取我青龙刀,赤兔马来。”
“唯。”
周仓裴元绍一个扛刀,一个牵马,俨然哼哈二将。
很快关羽下了营寨,他没有着甲,而是依旧绿色锦袍,只是在锦袍里面穿了件锁子甲而已。
这锁子甲是沉晨所赠,倒不是关羽害怕邢道荣,而是刘备叮嘱身边所有高级将领,每逢战事必须穿上,因此成为了习惯。
毕竟锁子甲虽然防御力不能和板甲相比,可胜在轻便,能够护住上半身,普通的刀剑和弓箭还是不能伤人。
等关羽上了赤兔马,拿了青龙刀,寨门打开,他一催马,赤兔便如红色闪电一般疾驰出去了。
北方凌然,空气之中,都仿佛带着一股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