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有许多的弱点,数不尽的缺点。
可就冲着他身上无与伦比的可贵,她也得护着,哪怕他依旧可能在争霸之中,只是一团烂泥。
败不过身死。犹不负此生。
现在的吕娴是真心的将这个傻缺父亲当父亲了,为那一分不合时宜的可贵的天真,也值得。世人轻之如敝履的,她却视为珍宝。
吕布,很好,因为他真的有一颗能共情的仁者之心。尽管于这乱世争雄中,可能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甚至有时候因为心软而拖后腿……
陈登一回去便速写信与刘备。
吕布父女,有争天下,取代汉室之心,当速谋之,否则假以时日,必为天下大患。
刘备看了信,肃了脸色,坐立难安。
关羽说了在草庐中的事,继续道:“这女公子当真了得,在草庐悠闲而坐并不惊慌,似乎对曹发兵成竹在胸。不该说的话,只字不提,令人摸不透,看不准。兄长,只恐此女有妙计破曹军。”
“吕布呢?!”刘备道:“也成竹在胸?!”
关羽颔首,道:“看不出有惊慌之色。”
刘备沉吟,道:“我欲行离间之计,然,陈登被那女公子防的滴水不漏,一时竟不能成计。徒之奈何!再这般下去,只恐吕布势越大。天下英雄,无一人可与我共谋吕布。”
曹操在关中,对刘备尚没有直接的威胁。可是吕布不一样,他的地盘在此,与他有直接的地利冲突,而且可恨的很,抢过徐州。
刘备对吕布是真的压力很大,再这般下去,刘备在此地,哪还有容身之处?!
关羽道:“吕布屡与袁术有隙,如今徐州变化如此之大,天下震动,袁术必刺探者多。”
刘备一向喜借人之刀来行此事,自然不可能亲自行计。他本欲用陈登,然,陈登被防的如今也只是窝在田间,不得伸展。
如今,也只能用袁术了。
只是袁术这个人吧,反反复复的,刘备是真的,有时候不咋指望他。袁术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袁术这个人,要成事,须得图谋。
“我与袁术亦颇有积怨。”刘备沉吟道:“前番更是多次交战。只恐发书与他,倒惹恼怒。此事,还得有个契机方好,贸然发书,只恐有意外!”
刘备是不愿意背负那种背负盟约之行的人,所以,他断然不会将这样的事诉诸于纸上,他日引人攻讦自己背信弃义,因此,他虽愁苦于此,然,却也苦于无有机会,只能眼见的看着徐州渐渐势大,一步步的朝着他绝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而去。
刘备愁苦万分,便是再忌吕布势大,也绝不愿意牺牲背义之名来谋算吕布的,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落人口实。
正说着,已有斥侯进来报,道:“主公,袁术帐下长史杨弘得了檄文与书信,备了粮草与礼一路往徐州而来,不知意图为何!”
刘备闻之一愕,随之大喜,道:“二弟,契机来了!”
关羽秒懂,一时也喜,道:“恐是檄文一事极为蹊跷,袁术不放心,亲派了杨弘来探,想来檄文一事让袁术极为惊愕,若非如此,出使之人,何必是首席大臣?!”
刘备道:“先前便闻袁术已在厉兵秣马,我原以为,他定要图吕布,没想到,兵未先来,使者先至。”
想必是檄文一事,完完全全的打乱了袁术原本的计划。
“原来檄文一事,连袁术也深觉有异。此人向来居高自傲,如今却也慎重起来。”关羽拧眉道:“吕布此人,竟令人惧甚若此!”
温侯吕布之名,天下何人不惧,虽也轻他无谋无智,若只论勇力,谁人不怕?!便是一向轻人的袁术,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刘备思忖一番,道:“且备礼,我亲去徐州,探一探杨弘。”
关羽应了,只是道:“袁术帐下一向奢靡,我等兄弟三人一向仗义疏财,若无重宝,只恐杨弘未必能看得上。”
“无妨。”刘备道:“前番我本已与袁术交战多次,怨已结下,然,战场是战场,使臣是使臣,一礼一兵,便是无有备礼前去谦让一二,杨弘也不能对我如何,如今小沛势弱,何苦弯不下身。”
关羽叹道:“只是苦了兄长,身为汉室宗亲,却一直……”说着,便心疼刘备,也说不下去了。
刘备岂不知关羽之心意,他不怕苦,不怕累,只恐没有机会。而吕布,必要除之,否则,怕是永无他刘备出头之日。
这一头虎,对整个天下的威慑,都是巨大的。
关羽和张飞心里其实是苦闷的,刘备何其仁也,然而,却一直没有等到机会,趁势而起。一直周转于各处,被人压制,无法伸展。而那些人,又是什么东西?!
便是连张飞,也对着天怒吼一声,天道不公!苍天无眼!
刘备暗暗叮嘱张飞莫要冲动,兄弟三人便暗暗的备了薄礼,一路也往徐州去了。
杨弘要来,徐州岂能不知,陈宫与高顺早已得了斥侯消息,一面准备招待,一面商议道:“只恐为责主公而来。”
若是以往的陈宫,心中暗有投顺袁术之意,然而现在,却是不可能的了,但并不妨碍他能与杨弘虚于委蛇。况且,如今的吕娴,是万万不得再嫁出去的了。
高顺道:“先前袁术处多有动兵,顺料他必要伐我徐州,如今却先遣使而来,必是为探徐州虚实,只是女公子,万不可能让杨弘见到方好。”
当初吕布收了袁术的聘礼了,又反了悔,从礼数上来说,吕布其实是失了礼的,并且吕娴算已是袁术的儿媳了。
古礼若此,便是乱世,此世,吕布也是失了信义礼在先的。
所以高顺与陈宫如临大敌。两人对视一眼,决意不能叫杨弘见到吕娴。
陈宫道:“此事,要知会主公方好,杨弘备礼前来,必要招待。只是接应一事,宫与高将军亲迎便可。”
高顺颔首,郑重应了。
两人心中肃然,都有严阵以待之心。
因为吕布收了聘礼宝物,却又反悔不送吕娴前去,还送了韩胤前去许都,此事本身就是吕布无礼在先的。这个杨弘,的确要小心应对方好。
陈宫不太放心,道:“高将军且整兵,只恐有变,宫且去见一见女公子,心中方才踏实!”
高顺道:“也好。”
两人都有以吕娴为主心骨之意,自然议定。
当下高顺整兵,陈宫便忙骑马去了田野之间,却见吕布好不自在,正牵着赤兔从山间下来,一时见到开阔的田地,心一点点的踏实下来。
“主公。”陈宫道。
“公台有要事前来?”吕布见他面色不定,道。
“袁术遣使前来,恐是责让主公不送女之恨。”陈宫道。
吕布一听便悻悻的,道:“捆了杀了,或是再送往许都便是,何须来问?!”
“此时何必再与袁术积怨?”陈宫道:“况且杨弘带了粮草十万斛前来,更有重宝,只怕……”
吕布一听有粮草重宝,先是一喜,后又一凛,道:“我先背婚约在前,袁术何必又送礼来?!”
他放开赤兔,原地徘徊两圈,不安的道:“莫非是再为求娶我儿前来?!”
陈宫见他现下竟然会思忖了,心中一时快慰不已。到底经过女公子的千锤百炼,是不同了,这样的吕布,比之前,真的进步神速。以往的吕布,若知袁术送礼来,必喜不自胜,其它的怕是也想不到。如今,他虽也喜有礼物,然而随即想到的便是无功不受禄,人与礼前来,必有重图。
陈宫欣慰点首,道:“一是责让主公悔婚背盟,二亦恐是再求娶女公子,三,定是为檄文一事而来,刺探虚实。袁术此人狂悖骄奢,早自视自己为天子,有取代汉之心,主公先前背婚,他焉能不恨?!以他的性子,必要发兵前来攻主公才对,可现下,却遣了杨弘前来,还备了礼,事出反常即为妖!”
吕布一凛,喜色已是荡然无存。
如今的他,也是有脑子的,道:“与曹操大战之前,不宜再与袁术开战,自当全力备战曹兵方好,不可再与袁术损耗实力。我不指望袁术助我灭曹,然,若能相安无事,最好不过。可若是想求娶我女,万万不能的!”
陈宫更欣慰,吕布知道轻重,真是太好了。这个成长速度,不枉女公子日夜盯着他锤炼了,“不错。不光若此,只怕女公子也不能叫杨弘看见,至少暂时不能,以免多生事端!”
吕布来回徘徊,道:“那杨弘前来,布且安抚好他,招待好他?!要不要亲去迎接?!”
陈宫笑道:“但凡外交,君对君,诸侯对诸侯,首席对首席谋臣。袁术自视甚高,以为天之子,而主公去亲迎他的大将,岂不是将自己放在与杨弘同等的位置?!无须主公去亲迎,宫与文远前去迎他回徐州招待便是。他若要求见主公,主公再行招待不迟!”
吕布反应过来,“对对对,吕布岂能低袁术那厮一等?”
他现在也清醒的意识到,以往的袁术是将他当成臣子对待的。而他自己也是这般以为的,如今,他既有争天下之心,大家又都为汉臣,自然,他也得好好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与心态了。
三国吕布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