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柯与鎏金傥听着外面的声音先是一惊,随即对视一眼,面露苦笑。
古柯冲陈渊拱手道:“道友莫要担心,这点小事用不着道友出面。”说罢,当先离去。
鎏金傥则道:“我紫霄宫的名头很大,势力更大,遍布诸天万界……”
陈渊皱眉道:“有这等势力,居然刚到会场,就被人叫嚣?”
“因牵扯多,得罪的人也多,”鎏金傥苦笑着道:“若星空中只我一家大宗,或许能让各方敬畏,每到一处,皆受人优待,偏这世间的大宗不止紫霄一家。”
他低语道:“寻常之人不敢对紫霄宫如何,但仙魔之会各方云集,难免来几个心存成见的,这出手之人亦有跟脚,其宗虽不如紫霄广大,却是高手诸多,唤做‘宣气’,此宗最是没有顾忌,莫说是仙魔大会了,就算是再隆重几分的场合,也敢叫嚣!只是突然拦路,确实古怪,但……”
“宣气?”
陈渊听到了这个名字,心中不由一动。
轰隆!
外面又有轰鸣,随即飞舟颠簸,舟内的世外景象更有几分崩裂趋势。
鎏金傥一见,当即对远处道:“师妹,咱们先行,无需留在这里,防止被波及了。”
“好的!”行水的声音遥遥传来,随即她一跃而起,落在了那假山的顶上,手上几个印诀接连施展,掌控着飞舟急速飞驰!
看着她的动作,又将舟内的景象看了一遍,陈渊默默思量,自己以后是不是也搞一个这种行政级别很高的特殊代步法器。
轰——
正想着又是一道轰鸣传来,那溪流边上的景象一下破碎,露出了外面的情况,赫然是一片神光、华彩闪烁之相!
陈渊定睛看去,但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却是百里之外,那根直插云霄的巨树!
仿佛接天连地的柱子一般笔直,从上到下又有许多枝叶分叉,有琼楼屋舍坐落于枝叶之间。
不过,随着轰然炸裂的火光显现,将陈渊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两道模糊的人影,被神通、术法、法器、法宝光辉交织而成的幕布所笼罩,爆发出的拼斗余波,甚至令一方天地有崩裂的趋势!
其中一人,周身华彩氤氲不绝,赫然就是那古柯,他手捏印诀,驾驭着九件不同的法宝,所施之神通、法术令人眼花缭乱,千变万化。
但另外一人,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凌空飞舞,雄壮高大的身躯顶天立地,有一种镇住一方乾坤、扭曲一片法则的错乱之感,面对古柯的千百手段,此人却只凭着一把大锤应对,挥舞之间,有一股莽荒之气涌动,凝如锤,散若星,锤落之处神通破碎!
但同样破碎的,还有一方天地!
轰轰轰——
宛如雷鸣一般的炸裂声在各处回响,好大一片的苍穹已是处处龟裂。
“继续这么下去的话……”陈渊眯起眼睛,感觉到了这一方勾陈天地的悲鸣声,以及那无助的求援意志,拳头慢慢硬了,他缓缓起身。
但就在这时,忽有一道恢弘意志降临。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传来,有一個闪烁着金色光辉的大手,从天上落下,其掌连绵高山,要将交战的二人一并抓住,那真正光辉,更是稳固了周遭空间,安抚了行将崩溃的苍穹。
光辉普照之间,如给四方披上了一层金光云霞,继而就有一股平和、恢弘的意境在各处滋生,连坐于飞舟之内的陈渊,竟都感到心中越发平静,有一种超凡出尘的冲动,但旋即恢复过来,面露异色。
古柯与那交战之人同时冷哼一声,各自舒展拳脚法宝,挣脱了大手约束,一下居于两边,看着那只大手,面有忌惮之色。
“古柯道友、夏沸道友,何以一见面就要生死相搏?二位都是大宗传人,得道了几千年的人物,怎的这般沉不住气呢?”
大手散去,一名白袍僧人仿佛自九天直落下来,脑后乃是九层红日光晕,被狂风一吹,衣袍猎猎作响。
此人剑眉朗目,容貌英俊至极,身材匀称,虽是僧人打扮,但迎风踏步,偏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意思,他双手合十,对着古柯二人微微行礼,笑道:“况且,此次仙魔之会,本意是要消弭分歧,制定各种约定、律令,防止因为一次争夺,而伤了各家元气。”
僧人将这番话一说,不远处又有几道身影显现,一个个都是气度不凡,周身要么仙气萦绕,要么魔气涌动,显然都是来此争夺洞虚的福德仙魔,但这会却皆是看好戏的模样。
“这僧人是谁?看着好大的排场,仿佛个个都要给他面子。”
飞舟之内,陈渊抬起手指一点,那通往外界的裂痕就被他镇住,维持着不动,让他得以看清外面的情况。
“这位是陈须知,陈法师。”鎏金傥向外看去一眼,低语道:“他乃灵山的福德大佛,有罗汉果位,修成了九世神通,一人相当于九尊福德仙!在诸多福德之中,亦是最为顶尖的人物,可谓同阶无敌!甚至面对清静仙时都能保住性命!他既出声,谁人又敢不给面子?”
“九世神通!?一人相当于九尊福德仙?”
陈渊听到这里,也不免惊讶。
要知道,他先前不曾踏步半步洞虚、没有凝聚天道法相时也算是一人身兼多个福德,但即便算上元神、玄身、白莲、虚王殿等力,加在一起也不过四五个福得仙的程度。
“一仙承载九世福德,那确实是厉害。”
点点头,陈渊不由感慨,心想若是面对此人,在不动用天道法相的前提下,怕也不是对手。但他随即转念一想,自己成就福德才多久?这过往的千万岁月中,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困守福德之境,他们自然会想到许多强大自身的办法!
“况且,我这凝练天道法相的方法,其实也不算多么罕见,更称不上另辟蹊径,或许早就有人做到了,说不定就会在这群英荟萃的仙魔之会上碰到……”
一念至此,陈渊干脆问起鎏金傥道:“除了这位法师,可还有其他厉害人物?或者能与他匹敌之人?”
“厉害人物还有不少,但说到与陈法师匹敌的……”鎏金傥眉头一皱,思量片刻,给出了两个名字:“大概只有杏坛学宫的三生儒圣与五魔殿的九转魔祖了吧!这两位,一个是参透了三生之妙,其中一世,据说已近清静,所以施展三生玄法时,可借前世位格!另外一个,更是将九种魔道汇聚一身,每一种魔道都炼化了一尊福德化身,是以与陈法师道行相当……”
“前世位格、九尊魔身?”陈渊品味着,忽觉得自己修炼的九转尸解篇,或许还有潜力可挖,但旋即他试探性的问道:“不过,这些都是在性命真解本身上做文章,便无人试着从天道意志上着手吗?比如将那意志,炼化为法宝?”
“不成洞虚……不,如今该说,不成清静,终究是无法长久驾驭天道意志的,哪怕能利用法门暂时镇压天道、扭曲意志,也要承受反噬,甚至还有因果牵连,严重的连命格都受尊尚!更不要说将天道意志炼入法宝,先不说之后的连绵反噬,便是想做,也根本做不到!”鎏金傥摇了摇头,“毕竟,真若如此,化一方天道入法宝,以炼性命,那可就要被天道之力推动着,最终自成一处,不染尘埃、命格琉璃了,那可就不是福德仙了!”
“哦?”陈渊听到这,心中一动,“听你这意思,要先得天道之力,才能推动命格不染因果、不受干涉?那有没有先例,是命格当先不受因果干涉,然后……”
他正待细问,外面却有个声音响起——
“陈须知,某家的事,可轮不到你来管!”
说话的,正是与古柯交手的那人,被那位陈须知、陈法师称为夏沸。
他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了出手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着古柯,又瞥了飞舟一眼,冷笑道:“也罢,今日既有陈须知为尔等撑腰,便先暂时作罢,待仙魔大会上再好生计较吧!”说完,他一甩手中的长柄战锤,整个人化作一道如同江河般汹涌的虹光,瞬间远去,没入了那根直插云霄的建木一段。
古柯则摇摇头,冲陈须知行了一礼后,道:“我虽不惧这莽汉,却也不想将精力牵扯榆于此,此次多亏了法师出面。”
“道友客气了。”陈须知笑着摇头,“贫僧受天庭所托,在此维持仙魔之会的秩序,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总不能大会还未召开,各方先就打了起来。”说完,他朝飞舟看了一眼,待收回目光,又对古柯道:“说起来,之前天庭已有神祇外出,因故受困,此次大会,天庭当有计较,道友若有线索,记得通报,否则等天庭怪罪下来,可就不好分说了。”
古柯当即问道:“怎么?天庭还要追究?这自来福德之境的仙魔神佛交手,不都是各凭本事,各占因果吗?只要没到了形神俱灭的层次,这大宗之间,哪能轻易问罪?”
“事情牵扯洞虚,自然也就不同了,更何况道友苦修千百年,已是习惯以己度人……”陈须知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大宗之间,各有约定,可若没有加入哪个宗门,可享受不到道友这般的待遇的,言尽于此,道友若能碰上正主,还望转告,贫僧告辞。”
说完,他也不等古柯回应,微微欠身,那身子便倏地化作无形,不见踪影。
“嗯?此人是如何离开的?”
飞舟之内,陈渊凝神观望,竟也看不出端倪,不由道:“这仙魔大会果然是藏龙卧虎,各方英杰齐聚。不过,此人方才那些话,是在与我说的?南天庭要追究的话,那肯定是找到我的头上,只是那两尊神祇是跋山涉水,特地跑到我的地盘踢门布阵,我如果不是有点手段,这会怕是已被镇压,结果是祂们技不如人,为我擒拿,我好心留下二人性命,若反而要被人追究问罪,这个气,我可不想受!只看天庭之人的手段如何了……”
满脸忧色的古柯,这时回到飞舟上,看了陈渊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转而道:“行水,你驾着飞舟,咱们先去建木,鎏金师侄,等会到了地方,你来主持局面,我方才与夏沸动手,还是得调息修养一番的。”
“喏!”
待得一番折腾后,飞舟总算是入了那建木范畴,这临近一看,才见此木雄壮,不光一丛丛枝叶上有屋舍楼宇,宛如一个个村落一样,连树干表面也是一层一层的巨大藤蔓,勾勒出道道阶梯,四通八达。
陈渊暗暗称奇:“这两百年就成长至此,此木之种,当为异种。”
“建木之上,以枝叶为区域,划分有三十六座小城,每一个都有如人间小镇,不仅有凡人繁衍生息,还有修士炼气打坐,亦是那逐日宗的根基所在,是其山门。即将举行仙魔大会的冠城,正在最上面,为新建,听说甚是壮观,只是我亦不曾得见。”鎏金傥介绍着,正打算让行水将飞舟架往上面,却忽然眉头微动,将手一招,便到了飞舟边缘,掀开了一处窗帘。
远处,正有个锦衣男子骑牛凌空,缓缓靠近,此人双眉入鬓,长袍飘动,手上印诀一捏,飞舟竟自行停顿,而后打开门来,让他入内。
“玄镜子师叔。”
来者正是那玄镜子。
一见来人,鎏金傥、行水皆低头行礼,只是前者的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与疑惑之色。
迟疑片刻,鎏金傥问道:“师叔,听说你此番来勾陈,并未提前通报宗门,是事后……”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玄镜子摆摆手,笑道:“最开始,我本不欲以宗门名号行事,便是知晓这仙魔大会因果纠缠,甚是复杂,防止牵扯门中气运,只不过后来知晓尔等招惹了一桩麻烦,却还不自知,这才主动通报门中,显露踪迹,与尔等联系,为的就是给尔等削灾。”
鎏金傥还待再说,盘膝调息的古柯,忽然睁开眼,问道:“师弟好意,为兄心领,只是这灾厄何来?还望明言。”
玄镜子拱手与古柯见礼后,依旧笑得从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双眼睛,却落在了陈渊的身上。
“这位,可是尘缘界主陈道友?”
陈渊眯起眼睛,竟有几分心血来潮,那收拢于泥丸宫中的天道法相微微一颤,前后之事瞬间贯穿,那示警之人的两句诗再次浮现心中,让他瞬间明悟过来。
“没跑了,包藏祸心的,十有八九就是这小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