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再入福禄楼

“桑娘,你不要哭,我现在很好。“稚童一边将桑娘脸上的泪水细细擦去,用稚嫩的声音安慰着眼前的妻子,他当然认得出来对方就是自己的妻子,只是自从变成这副孩子模样后,铁柱总是时常会忘记些什么,就连半夜睡觉还有尿床的时候,其他事情可能会忘记,但还不至于连陪伴自己从小到大的桑娘都不记得了。

“铁柱哥!没事,我等你长起来。“桑娘抹去眼角的泪花,嘴角开始有了笑意,这是好事自己哭什么,铁柱哥没死就已经是万幸,而且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只是变得小了点,没事自己等得起。话语间,二人又抱成了一团,全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还站着的三个局外人,正看着这对年龄差距颇大的重逢夫妻。

“咳咳。“月道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哭哭唧唧。好在桑娘与铁柱也听懂了这言简意赅的提示,将自己的情绪稍稍收了些,哭啼声小了下去。

月道人之所以打断夫妻二人相聚时光还真不是自己多事,而是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桑娘恐怕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关于铁柱哥现在的这副身体其实只是暂时的,而且要长回从前那样人高马大的也不需要再熬个十几年的光景。

“关于令夫的身体,其实只需要短短一个月便能长成以前那样,完好如初。“毕竟当时自己使用的草木为介,给铁柱还有那两个可怜人重塑的肉身,草木生长的速度自然要比人要快得多,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好了。

不然就在前几日,那铁柱被自己抱回来的时候还是个胖嘟嘟的小婴儿,今日已经长成五六岁模样,能开口说话,下地走路了。也许再过几天,那稚童就能长成一个半大小子了。

听到月道人的一番解释,桑娘终于破涕为笑,再难掩心中的喜悦。连忙就要跪地磕头道谢却被月道人一把扶起,挥了挥手示意免了。

这一切祸事的根源本身就是自己这个孽徒东三所致,自己不过是在替自己这个傻徒弟还债,没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反倒是自己和东三需要对桑娘和铁柱再三道歉。

刚才的一切,东三和旺财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师父那草木之术,居然能再塑肉体,死而复生。既然可以死而复生的话,那为什么之前不早早拿出来,就像在山神庙里遇到的叶大侠那次,这样的话叶大侠岂不是也可以再活一世。若是要付出什么代价,为何今日却舍得给一寻常猎户救命用。

东三不知道的是这草木之术其实并不是月师父自己的本事,而是拜身上那团诡异的气息所赐,只有身为司命借助仙人浊气的力量才能真正做到起死回生,就像现在这样。之前之所以没有救叶大侠也正是这个原因,因为那时候的月师父根本救不了对方。

比起东三对于那些神奇功法,法术的团团疑虑,旺财心中的警惕虽然一直未放下,但也更添了几分担忧,一种不好的预感隐约在旺财的心头盘亘着。

师父他老人家不会是继承了司命吧。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冒出就被旺财按下,压在心底。

这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会选择去做那囚徒,尽管旺财很努力的想说服自己,师父不可能成为司命的,可眼下的种种迹象无一不说明旺财心中那想法可能真是如此。

如果不是成为了兀城的司命,为何师父会这草木之术,这是只有司命才能做到的联通阴阳二界的独特术法。再加上先前自己寻人术的红线虽然指明了这个位置,可当师父出来后,本应该紧紧缠绕在师父身上的红细线却纷纷避开了,半分没有贴近师父的意思,只在庭院内一遍又一遍打着转。

如果不是师父背上那股缠绕诡异的气息,那红色细线怎么一直在躲避,那气息与顺天府门内那东西的气息一模一样,都无法被感知,任何寻踪术都无法探知感应到它的存在,只会绕开它。用手去摸那黑色的气息也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只有自己亲眼来看才能看到它的存在。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完全隔绝于世间万物之外的东西存在,我们这个世界就算是轻轻吹一口气带来的影响都是持续存在的,只要是存在东西,就一定会带来一直存在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旺财的寻踪术就连数年前的一具尸体腐烂成白骨都能寻得的原因,因为不论那尸体如何变化,终究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不过是以其他形式存在罢了,化作烟尘也从风中感知到它细微的存在。

而师父身上那股黑气却不然,它的存在对周围一切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可偏偏肉眼清晰可见它的存在,古怪的很。这样古怪的气息,自己也只有在顺天府门外偶然间窥视过一次,自然记忆尤深。

如果眼前的师父不是那顺天府内的老东西假扮的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性。也是旺财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师父恐怕已经接替那老东西,成了这兀城的司命。

先前都是自己的猜测,但方才自己确切的感知到了那孩童身上的草木气息才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铁柱的现在这副身体完全就是一截柳枝做的,身上的奇经八脉,包括那气息也都非常人一般,若不是仔细观察,很难发现眼前这个稚童说话间腹部和胸口根本没有气息的起伏,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呼吸。

在与桑娘简单的交代完最后几句,月道人便拎着东三的衣领从小木门处拽了出来,旺财也紧随其后跟着月师父一并出来到大街上。

先前进门的时候东三有多风雅俊朗出来的时候就有多狼狈,头发都被师父的一顿拖拽下弄的乱糟糟的,脸上还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红印子,正是先前月师父在东三脸上留下的爱。

看着一个老道人拖着一个衣冠不整的小道人来到大街上,街上的人纷纷侧目,投来看热闹的目光,道士打道士,还真少见。

“你看,你看!那个小白脸道士灰头土脸的,被人拖在地上走呢。“街上有不少闲来看热闹的,尤其是茶楼那边,二楼靠着栏杆处聚着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他也不知道疼,这地上多少碎石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人群中一个稍矮点的胖姑娘看见地上那道人衣服都被地上的碎石头划破了不少破口,尤其是方才拐角处,一个巨大的石头正拦在路中间,那地上的人也不躲闪,石头照着人的门面就撞了过去,好在速度不算快,只发出一声清脆的梆一声,并没有划伤那小道细皮嫩肉的脸,看得众人一阵心惊。

胖姑娘话音刚落,就被一旁几个生的贼眉鼠眼的矮冬瓜男人阴阳怪气道。

“哎呀呀,咱们王姑娘不会是看人家长的细皮嫩肉的心生怜爱了吧,这么快就爱上了。“

“什么呀,闭嘴吧你,登徒子!“

“师父,咱们现在去哪里呀。“对于周围传来的目光,东三丝毫不介意,既然师父喜欢拽着自己走,那自己索性就躺在地上任人拖行,一副躺平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火气消点没有,不就是捉弄一下山野村民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这几年自己和师兄为了寻师父老人家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别提多担心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去福禄楼。“月师父只是简单的回了几个字,继续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即便是手上多了个拖油瓶也丝毫不影响师父大步前进的脚步。

“师父,你原谅我了?“听到福禄楼三个字,东三倒有些意外,微微抬起那已经灰扑扑的脸颊问向师父,从方才那小院到大街上距离不算短,这会东三的脸上早就灰扑扑的一片。

“我原谅你有用吗,你去问那桑娘看她原不原谅你。“师父白了躺在地上的东三一眼,没好气道,但很快就想到什么,补上一句。

“你还是别去问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想到东三看向桑娘那副登徒子的眼神,月师父心中怒火更甚,但此时只能强压住心中那团火,朝着福禄楼继续前进,自己还有事情要交代,等交代完自己再发火也来得及。

“都听师父的,师父你不让我动她我肯定不会乱来,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东三这会还以为月师父已经原谅自己先前的祸事了,自顾卖乖道,却不想师父压根就没有理会东三的卖乖行为,这次连话都不再搭腔了。

眼看师父不搭理自己了,东三也很是识趣把嘴闭上。从这里到福禄楼并不远,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那条到处挂满诗篇字画的巷子。东三记得先前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遇到过一只奇怪的大鸟,能用各种人的声音说话,不知道这次来那怪鸟还在不在。

很快几人就要到福禄楼的门口,月师父突然停了脚步,交给一边的旺财一个奇怪的黑匣子,用力拍了拍旺财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还不等旺财师兄开口,东三只感觉自己的衣领后力度一轻,一脸迷茫的抬头看向师父,却发现哪里还有师父的踪迹,只有一地金黄色的银杏叶留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已经消失不见。

“师父?师父你在哪?“看到这一幕,东三的瞳孔瞬间放大,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四周大声喊到,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一堆文人墨客的酒杯碰撞声,以及丝竹舞乐的声音,和男人女人们的嬉戏声从各处传来,却独独不见师父的踪影。

“师兄!你看见了吗,师父去哪里了!你快帮我找找!用你那个寻踪术!“此时东三急的快要哭出声来,扑向旺财师兄,朝着人哀求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哀求也没有用,是师父自己决定要走的,自己就算求旺财师兄也没有用,旺财师兄也不想这一切发生。

又是这样,甚至还不到半日光景,一如多年前那般,招呼都不打一下就突然消失。这究竟是为什么,这是师父给自己的惩罚吗?东三实在想不通,难道就为了那几个凡夫俗子,师父您就要一直躲着我不见。

“没有用的,师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安排。“看着跪在在地上捧着师父留下的那堆银杏叶嚎啕大哭的东三,旺财长叹一口。

可惜旺财师兄并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将刚才师父交与自己的黑匣子递给东三眼前,黑匣子上还刻着一行字,正是师父的留给东三与旺财二人的一句话:去福禄楼,住下。

“这是什么?这是师父刚留下的东西吗?“见到眼前的黑匣子,东三双眼通红的看向自己的师兄,声音依然是抽噎不已。见师兄微微点头,东三这才收起心神,重新从地上怕了起来,仰头看向天,擦干眼泪。

师兄说的没错,师父有自己的安排,也许这次不一样,只是短暂的分别罢了,师父有事情抽不开空,只要等自己按着匣子上的话做,办完了事情师父就还会回来的。

一番简单梳理后,东三将满头蓬乱的头发重新打理干净,拍去了身上的灰尘,脸上除了微微通红的眼眶,此外再看不出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师兄你说得对,先办事。“说完,东三的眼神重新回到先前那副平静的样子,率先迈开步子朝着福禄楼走去,旺财在其身后紧紧跟上。上次师父疯掉离开也是在这福禄楼,今日依旧是这里。

果不其然,福禄楼门口那怪鸟依旧在,早在门口候着等待东三与旺财二人一般。等东三走近时,都不等东三开口,那怪鸟便说出了一间房间号,递了牌子给东三。

怪鸟此次的声音是一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灵动俏皮,与怪鸟那臃肿肥胖的身躯格格不入。看来事先早就有人安排好了,就等东三和旺财大驾光临了。

待二人半步踏入门时,那怪鸟微微一侧目,盯向东三。一向警觉的旺财师兄第一时间发现了怪鸟奇怪的举动,向前一步挡在了东三与怪鸟中间。

看到这一幕,怪鸟发出来一声尖锐的怪叫,尖锐的声音难听到让东三忍不住抱头,仿佛尖刀生生插入脑中的感觉一般。

这怪鸟什么毛病,亏自己先前还有几分想念它,怎么叫的这么难听,真是难听的要死人了。东三实在忍不住,抄起手中的黑匣子就朝怪鸟身上砸去,只可惜砸了个空,怪鸟张开翅膀拖着肥胖的身躯盘旋在空中,一边盘算着一边继续怪叫着。

“哈哈哈哈哈哈,回来了,都回来,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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