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有些不明白,“甘肃是汉简之乡,四大汉简都是出自这里,从历史原因来看村民挖出汉简遗迹也不意外,但是这案子怎么办到榕城来了?”相隔几千里。
“当地人挖出来后,文物最后流到了榕城。”
“全部都追缴回来了吗?人都抓住了没有?”
“不都在新闻上写了吗。”许青嘴巴还是比较严。
“一共涉案六人?两个主谋被抓了,那其他四个呢?”沈西八卦套话。
关于此起汉代简牍被盗案,网上披露的信息其实比较少,不过新闻已经发布了,也没有保密期,见沈西这么感兴趣,许青就多说了两句,“新闻上说的两名主犯,就是挖到东西的那两个人,是当地农民,农垦不忙的时候开挖掘机干活。这两个人没什么文化,只知道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是有年头的古董,但也不是金银玉器,觉得没什么用,一开始都没有动。过了几天其中一个司机把这件事透露给了别人,而这个人之前干过盗墓的买卖,流通渠道广,这个盗墓的比较有见识,一听就直接从这两个挖机司机手里买下了汉简。”
许青一顿,忽然问沈西,“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卖的吗?”
“怎么卖?”
“称斤卖的。”
沈西震惊。
“不可思议对吧,有市无价的汉代文物,在不识货的人眼里也就只能论斤两卖。因为量多,数卷数太麻烦了,就直接协商好价格后称斤卖,既然定了论斤两,为了挖得快、挖得多,两个人就直接开了挖掘机把简书掘出来,导致很多简牍都铲断毁坏了。东西追缴回来后,哎,中文化遗产研究院的季老过来看到当场就哭了。”
沈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宝贵的佚书残简被如此对待,哪个终其一生投身于研究的人看了不流泪。
“称斤第一次卖了6万,两个人分了,尝到了甜头,过了半个月两人又悄悄来挖,上次挖坏的多,折了价,这次他们就带了铁锹来挖,刚摸到了长城脚下,被巡逻的一架无人机发现,当地逮住一查就查出来了。而那个盗墓的人把所有的汉简卖到榕城,他就跑了。”
“人还没有抓住吗?”
许青摇头,满脸难色。
“还在追,不过幸亏发现的早,不然这批文物再被转手流出去,想要找回那就难了。”
再被转手流出去?沈西暗暗揣摩着许青的话,“那今天的那个黄毛大哥是?”
“本案一共涉及六个人,总共三个被抓住了,其中一个涉及倒卖被抓的是他哥。”
这件事如此内幕,沈西真是长见识了,黄毛的大哥是干这行的,那他的消息来源……应该有几分可信度,沈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听说祁连山下又炸出来了一座古城?”
许青凛然戒备:“谁说的?”
“就刚刚的黄毛大哥哦。”
许青听罢后略有所思。
沈西还想问点什么“内幕”,鹤柏在这个节骨眼上到了。
鹤柏是打出租来的,风尘仆仆,微微胡茬,有几分西部牛仔的大叔感。
许青看了追问沈西这是你什么人。
沈西笑着说这位是她一个小叔叔。
一声小叔叔,鹤柏揉了揉她的头。
许青留了鹤柏的电话,又检了身份证,才让鹤柏带走了沈西。
“今天是怎么搞的?怎么还被警察带走了?”
“害,没事就是想体验体验……”
沈西斟酌了一下,到底要体验什么,“体验生活吧。”
……鹤柏皱眉。
“真没事,这不最后证明是误会嘛。”沈西摊手。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西拉着鹤柏的胳膊,“哎呀我的小叔叔,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就不要训我了,今天真是意外。”
鹤柏无奈,“走吧,今天太晚了,就近休息一下。”
沈西和鹤柏讲她从许青那里听来的汉简案“内幕”。
最后不忘赞扬许青,能透露她这么多案件信息。
鹤柏听了一笑,才告诉她这些不算什么,许青嘴里的“内幕”,随便问问当地老百姓,他们嘴里听到的都比这详尽,不然警察是不可能随便透露这么多案情细节的。
“这样啊。”沈西敏锐地抓住了鹤柏这些话里的关键点,“小叔叔你去过那里了?”
鹤柏“嗯”了一声。
沈西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听说祁连山下炸出来了一座古城?有没有这回事。”
鹤柏顿了顿,回道:“有。”
“那……”沈西最想问的没问出来。
鹤柏不动声色问:“你想去?”
“嗯,要去。”
“什么时候?”
“就明天吧。”
沈西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我这要回老家一趟,不能陪你一起过去。”
“不不,我就想一个人去。”
鹤柏太知道沈西的脾气了,犟牛一样,只能徐徐善导:“让你去也可以,就当是出去旅行,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去找那些人,不能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一切要等我回来再说。”
“嗯嗯嗯。”沈西乖巧点头。
鹤柏无奈了,“怎么去?”
“我想坐火车去,没有钱买飞机票。”讪讪一笑,真没多少钱了。
鹤柏皱眉掏出一张卡递过来,“坐火车去?你怕是不知道从这里坐火车过去,二十多个小时,没有直达车,得从西安转车……”
鹤柏说到这里一停,大概也知道沈西为什么非要去西安火车站转车。
“那我送你到西安再走。”
这已经是鹤柏最大的让步,由不得她拒绝。
“好嘛,听小叔叔的。”沈西没有接银行卡。
“密码写在背后,以备不时之需。”鹤柏塞她手里。
“嘻~谢谢小叔叔,用多少等我有钱了会还给你。”
鹤柏摆摆手,谈妥后,鹤柏就近开了一间套房,两个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鹤柏送沈西到大学城附近,沈西自己去收拾东西。
—
沈西回到大学城,这片虽然叫大学城,其实只有S大一所大学,沈西回到S大附近的一栋房子,忽然有点想念久未见面的谢知谢安俩兄妹。
他们三个人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谢知谢安比沈西大六个月,三个孩子都是喝同一个妈妈—谢以潆的奶长大。这幢房产还是谢知当年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后买的,十六七岁正值能闹腾的年纪,为了向他爸证明自己,谢知干了不少让他妈谢以潆糟心的事。后来刚过了十七岁生日,谢知一个想不通,出人意料地听从他爸的安排去当兵了。
谢安和沈西三岁开始学跳舞,两姐妹从小就很有天赋,谢以潆有意把这两个孩子往舞蹈家方向培养,准备再过两年,等俩姐妹长开点就让她们拜入老艺术家门下潜心深造。
谢以潆对两姐妹倾注全力,爱沈西尤甚。
然而沈西六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后来病好了,却落下哮喘的毛病,运动多了就气喘,没日没夜地咳嗽。遍访名医也没能彻底根治,沈西就再没有跳舞。
沈西没带钥匙,在门口踱了几步,过去“当啷”踢了大门锁一脚。
太阳照过来,好暖和,沈西心情一好,吹了声口哨挽起头发,取下耳朵上的耳针分分钟开了锁,利落地翻进三楼,洗了个澡,简单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拉出一个大箱子装好测绘仪器、折叠铁三角架、卷尺、纸笔等工具。
装完又检查了一遍后,沈西上网查从黄毛那里听来的消息。
不知道是这件事后续没掀起太大风浪,还是被相关单位刻意屏蔽,沈西没查到过多有用信息。最后在国家考古队的官博评论下,沈西翻到了蛛丝马迹,事发具体地点在羌煌。
羌煌,沈西划动鼠标的手微微一颤。
敦煌往北走就是,古有小敦煌之称。
沈西打算跟鹤柏先去西安,然后再从西安直接包一辆去敦煌或是玉门关旅行的车,顺便听听这一路上有什么风声。
—
沈西和鹤柏一起坐了当天晚上七点的火车。
翌日下午五点多才到西安,还好睡的卧铺。
刚出了西安火车车站,就先看到了古城墙。
沈西一瞬间有点恍惚,她也来这座城市了。
火车站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声,哄哄闹闹地。
“女子,走哪,就差一个,走不走走不走?”
“住宿来住宿,女子住不住宿?35一位。”
“旅游来旅游的,来看看,西安地图……”
……
接人的,拉客的,过路的,旅行的,躺在城墙跟前流浪的……每个人的身份都不同,看在别人眼中的故事千姿万种。沈西垂下眼帘,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座城市,她们都来过的。也许是坐车太乏,她现在很想睡一觉。
鹤柏跟在后面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稍微低沉,走到她前面,忖度说:“要不别去了,你一个小姑娘,那里现在不安稳。”
“没事的小叔叔,我真的是出来旅行的。”
鹤柏当然不信,提出:“要不先跟我回家?我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后和你一起去。”
沈西连连拒绝。
“哦球、我说妹儿,别听他的,他在诱拐你回家。”
鹤柏话还没说完,从旁边冒出来一个女子,“刷”地从鹤柏手里夺沈西的行李箱。
“艾玛、好沉……”差点一个趔趄扑倒。
“这么沉,妹儿装的啥啊。”然后两个手搬着箱子交到沈西手里。
鹤柏看了脸一黑。
女子叉腰打量了沈西一眼,转过去瞪着鹤柏,“卧槽,这小幺妹儿你也下得去手,人还未成年吧,鹤柏你个老男人可越来越禽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侄女。”
鹤柏黑脸挠头,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猛男害羞。
这边一声惊呼:“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侄女?”
沈西看着这个打量她的人,笑着说:“姐姐好,我叫沈西。”
沈西,原来是她,梁汾了然。一声姐姐叫的梁汾开心极了,指着鹤柏说,“哈哈哈你是小叔叔,我是姐姐,幺妹儿都看得出来我比你年轻!”
梁汾积极伸出手,“妹妹好,我叫梁汾,是鹤柏的妹妹。不是亲生的哦,我随我妈姓。”
三个人一边介绍,一边在火车站附近吃了饭,同时沈西也知道了鹤柏着急回家是家里有事,具体什么没有细讲,这个妹妹也是他约过来的,要带她回家,不过沈西看着梁汾好像回家的兴致不大。
吃罢饭沈西在搜攻略路线。
梁汾凑了过去,瞄了一眼沈西亮着的手机屏幕,眼神忽闪。
鹤柏敏觉训道:“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安安稳稳跟我回家。”
“遵命,我的亲哥,我能动什么心思啊,身份证还被您捏着。”
鹤柏不理赖皮一样的梁汾,对沈西交代道:“我去给你找车,你跟梁汾先坐会,她没念过书没什么文化,满嘴跑马车没一句实话,她说话你不要信。”
沈西一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鹤柏有样一个妹妹。
“你滚蛋!不要破坏我形象。”梁汾吐了一口花生皮。
看着鹤柏前脚出门,梁汾就凑到沈西跟前,笑呵呵说:“妹妹儿,你要去西北旅行啊?我刚看见你是在网上发帖搭车吗?”
“是呀。”沈西一笑,眼神很好嘛。
“我哥不是给你去找车了吗……哦我懂了,你不听他安排的,要自己行动,对不对!有个性,我喜欢。”梁汾噼里啪啦一顿说,最后直奔主题:“妹儿,找到车了没?”
“还没有。”没找到中意的。
“姐姐手上有个车,坐不坐?”
沈西挑眉:“嗯?具体讲讲。”
梁汾瞟了一眼沈西异常沉重的行李箱,眼神一转,“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搞科研的,自己开车去西北工作。他说纸上知识不够学,需要去亲自考察,但是吧又觉得旅途太孤单,就想在路上捡个驴友作伴,妹儿你要去的话,姐就带你去。”
虽然只有短暂接触,按照梁汾的性格,这番话沈西只信三分。
对上沈西似笑非笑的眼神,梁汾一咬牙,真他妈是个小人精。
“还不信姐?我那没良心的哥、就你小叔叔,把你当小祖宗一样供着,我敢把你怎么着?”
沈西倒不担心这个,“就想知道姐姐为什么帮我?”
梁汾开门见山:“妹妹啊,你偷偷帮我把我身份证从鹤柏那弄过来,我立马带你去坐车。”
沈西:“……”
这她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