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大战谢容与

霍渊还未到雍城,就听闻谢容与已经打到了鄠县,距离雍城一步之遥。

“怎么会进得这么快!”

卢二郎急得双目喷火,恨不能长对翅膀飞去雍城砍了谢容与。他朝霍渊道:“咱们不能夜歇了,得快些赶去才是!”

霍渊没做声。卢三郎道:“勿要操之过急,如今南陵朝堂不稳,百姓反战情绪高涨,谢容与求胜心切,恐怕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情况下,咱们越是要冷静以待。”

卢二郎不信邪:“凭他能如何?他长线作战,在北黎的地盘还能反了天不成!”

卢大郎提醒:“你别忘了,当年谢容与只领一万兵就敢入雍城,且全身而退了。”

卢二郎哑了声。谢容与曾是南陵的神兵神器,作为南陵人,他原先对谢容与很是敬佩。谁能想到此人如此狡诈,竟无所不用其极,又如何想得到,有朝一日会与他为敌。

霍渊问卢三郎,“你可有什么想法?”

卢三郎显然早预想过,很快便道:“我认为应兵分两路,前后包抄,断了谢容与的退路。”

霍渊默然。他认为谢容与即便到了穷途末路也不会孤军奋进,他一定会给自己留一条别人很难断掉的退路。

但霍渊没有否定卢三郎的提议。在无法预料谢容与的计划之前,卢三郎的提议没有问题。且他跟阿榆的想法一致,要给卢家三子一个报仇的机会,索性就让卢三郎决策。

他道:“便叫你们三兄弟领一半兵从后包抄如何?”

卢三郎一怔,明白霍渊是在成全他们三兄弟,于是后退一步,拱手道:“定竭尽所能不拖大帅后腿。”

霍渊嘱咐道:“务必警惕,留好退路。”

大军分成两路,霍渊过涝水入鄠县,赶到时谢容与正破城门。守城的县令与前来支援的雍城守城营勉力支撑,差一口气就要支撑不住。

霍渊强力加入,逼着谢容与不得不放弃攻城。

两人再次阵前相对,谢容与先道了声“可惜”。

“确实可惜,你只差一步就能打到雍城,完成你师父的大业了。”霍渊讽刺道。

谢容与不置可否,“她还好吗?”

霍渊点头,“她挺好的。”

“那就好。”谢容与道,“若有机会你告诉她,封家被抄了,明产业与暗产业都抄了。”

霍渊微微皱眉。他跟阿榆离开南陵的时候就生出不好的预感,因为太顺利了,与谢容与交锋,太顺利不如不顺利。

到底是害了封家。

“谢相凡事做决,到头来孤身一人,不觉得不值吗?”

霍渊对谢容与没有多大的恨意,因为他始终觉得,能被阿榆看上的人不至于不堪。若有可能,他很希望谢容与能悬崖勒马,从他那师父所谓的大业里解脱出来。他相信阿榆也是这样希望的。

谢容与笑了,他这辈子惯常打心理战,没想到棋逢对手。对面的小子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心里的结。

“你是想要策反我么?还是,只是想要打击我?”

“我没那闲工夫。”霍渊道,“我不希望她的过去被全盘否定而已。”

谢容与笑不出了。他在意阿榆是否恨他,又是否肯原谅他,却不曾从这个角度看待过这件事。

他占据了阿榆几乎全部的过去,也亲手否定了她的过去,原来这才是阿榆不肯原谅他的根由。

可笑他自诩看穿世事,自诩最爱她,却不及周忘尘半分。

“没有人有资格否定她的过去。”谢容与缓缓拔出了刀,指向霍渊,“左荀曾说,数日不见就该对你刮目相看,今日我得见识一下。”

有些人能悬崖勒马,而有些人没有回头路,他谢容与只配做后者。

霍渊言尽于此,“实不相瞒,我也很期待跟你再次交手。”

他知道谢容与激他,两军交战主将先拔刀相向,输的一方必定兵败。这是以最小的损失打胜仗的办法。

但就如左荀所言,几日不见就不该再以过去的眼光看他。自从上次交手后,他一直在琢磨战胜谢容与的方法。

这段时间他对手下的兵苛刻,对自己更苛刻,每日有大半的时间在练功。且得到了阿榆的肯定,阿榆说他功夫突飞猛进。

在交手那一刻,谢容与就察觉到了周忘尘飞快的进步,小小吃了一惊。上次这小子靠耍小聪明与他周旋,这一次是实打实地用自己的风格与他对战。

周忘尘跟萧宸的打法类似,出招凶猛狠厉。但萧宸的狠是日复一日不要命地练出来的,属于后天强者。周忘尘却是天生的强健体魄,又兼有速度加持,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的人只需加那么一点的努力就能低过别人数年,十数年,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积累。

谢容与是被人羡慕的天赋型,自认也算努力,但他没有周忘尘那种一心求成的韧劲。师父常说天赋易有,但这种遇强则强的韧劲不是人人可有,这往往就是高手与宗师的差距。

谢容与终于见识到了这样的差距。他敢说现在的周忘尘打左荀绰绰有余,将来再过几年,自己也将很难战胜他。

但在外人看来,霍渊分明吃力,他几次被谢容与击中,多半是打不过的。守城的将领不敢拿身后的雍城去赌,因此趁机放了暗箭。

北黎兵先放箭,南陵兵自然不能忍,说话两军就又开了战。

霍渊跟谢容与的第二次交手被迫中断。虽然他依旧不能打败谢容与,但他印证了自己的方向是对的。阿榆曾说很难有人能破谢容与的节奏,萧宸算是其中一个,但萧宸始终不能战胜,说明萧宸还不够强。

因此霍渊认为,只要功力足够强就能破谢容与的招,正是阿榆说的绝对实力。

他还年轻,多活几年,总能行的。

没能除掉霍渊,谢容与便不恋战,很快撤了兵。他一撤,城内的北黎兵就爆发出了欢呼声。

义兵们纷纷哄笑:“这才哪到哪,我们还没真正打呢,可见雍城的兵都被谢容与吓破胆了。”

“大帅,你怎么不笑呢?”

霍渊觉得谢容与不该退得这么干脆。他没有资本打持久战,他理应竭尽所能破局才对。

“不得放松警惕,你们几个各领一队人去周边巡视,任何异样都不能放过。”

霍渊未雨绸缪帮了大忙。有人察觉河水水位上涨,这日夜里又忽然下起了暴雨,他当即决定撤离县城。

“你说什么?全民撤出城?”

此地县令听了霍渊让全城百姓撤出城的提议,怀疑他脑子让谢容与打残了。此时怎么能弃城?若弃了鄠县,雍城危矣!

霍渊道:“不到汛期,附近的河水水位异样,县令可想过为什么?”

县令道:“近几日连下了几场春雨,水位高些是正常的,往年也出现过这样的现象,临近汛期时,我们会让近水的百姓暂时迁移。”

“寻常多雨的年份是正常,但多雨又赶上跟谢容与打仗就得多想一层。”霍渊道。

“啥?”县令匪夷所思。

霍渊没耐心与他解释,“你若不想做千古罪人,就最好快点安排百姓离开。”

“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好端端的,哪有百姓肯轻易走呢?”

这县令不知谢容与其人如何,却认为霍渊像个别有用心的。放弃了鄠县,让雍城陷入绝境,他怕不是故意的吧!

霍渊话不投机半句多,当即安排义兵先撤离,留下一小部分负责劝说城中的百姓。

雨下一整夜,到早上时就有田地被淹了。

“田怎么可能淹了?”县令终于意识到了不寻常,这降水量根本不可能淹了田。

他到底还不算糊涂,不敢托大,去跟守城营的商量。守城营的兵将明显怕死,当即撤离了鄠县。

县令一瞧能打仗的都跑了,万一谢容与再打来,他一城的老小就完蛋了,因此也决定跟着撤。

撤退百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期间大雨断断续续的竟没有停,河水暴涨,附近的田地都遭了殃。

这日夜里,水势彻底控制不住,发了怒似的翻涌奔腾,附近没能撤走的百姓皆一瞬间家破人亡。县城也很快被淹没,不肯走的百姓同样遭了殃。

霍渊望着一片汪洋似的城池,收回了对谢容与的仁慈,这样的人不收天理难容。

与此同时,卢家三子截住了谢容与的去路。

卢二郎在阵前,举刀质问谢容与:“我父亲待你如亲子,你如何能下得去手!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

说起卢公,谢容与没有解释也没有狡辩。他的确对不起卢公,尽管杀卢公不是他的本意。

他对卢家三子说:“卢公临死前说,希望他的死能换来天下太平,我不敢有一日懈怠,也将这话转述给三位卢兄。”

卢二郎当即呸了他一脸,“你也好意思说天下太平,这天下就是被你还有文詹这样重权重利,忘恩负义的小人搅和不太平的!”

卢二郎脾气暴躁,不曾细想这话深意。卢三郎却是听出来了,父亲是想让他们尽可能活着,为正义为造福苍生而活着,而不要陷入仇恨自毁前程。

另外,他也察觉到另一层意思。谢容与似乎是在劝他们退兵,保命。

姑且算谢容与还残存一点良心,是出自真心劝他们。那么,他为什么他会如此笃定他们会没命?

卢三郎认为谢容与不可能有后援,他查探过附近,没有兵马的痕迹,谢容与还能仰仗什么?

卢二郎等不及报仇,说话就率兵迎战谢容与,卢大郎与二郎并肩作战。而卢三郎不敢大意,暗自揣摩四处环视。就在他因为察觉不到异样而越发不安的时候,身后忽然“轰”的一声。

卢三郎猛一回头,只见身后浓烟四起,无数血肉齐飞。他惊惧大喊:“撤退!”

可爆炸没有停,接二连三的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被炸的人或死或半死,死的倒也罢了,没死的极尽哀嚎,惨烈之状堪比地狱。

卢三郎瞠目结舌地望向谢容与。此人原先温文尔雅,大气仁义,怎么如今竟如此不择手段?

谢容与临撤退前遥遥朝他拱手,口语似乎是在说:“对不住了,卢兄。”

战争本就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妄论谢容与如今没有失败的余地,一旦失败,北黎将有机会易主,若是霍渊阿榆代替了萧氏,日后将更加难以战胜。

谢容与算准了周忘尘会兵分两路来拦截他,也算准了会在此地狭路相逢,因此事先在这里埋下了火药。只是没想到,周忘尘会派卢家三子来拦他。

在死牢中,谢容与曾答应卢公,要保卢家三子的命。因此他方才是诚心想劝他们退兵。但是,卢二郎没能领会卢公的良苦用心,一心杀他报仇。故而,他只好食言了。

火药还在持续不断地炸响,义兵成片倒下,谁也不知道火药埋了多少,又埋在了哪里,似乎每走一步都可能踩到。

“朝东南向跑!”

深陷绝望中的卢家三子以及义兵忽然听到有人这样喊,也没来得及辨别是谁就本能地朝东南向跑。

而还没走远的谢容与像有感应一样忽然下令停止行军。紧接着,羽箭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射来。他望着不知何时埋伏在周围的义兵,终于皱紧了眉头。

周忘尘竟然没有被困死在鄠县!

霍渊先全力救出了卢家三子,以及死里逃生的义兵。大家见是他,纷纷吃惊。

灰头土脸的卢三郎很是惭愧地问:“大帅是早预料到谢容与使诈了吧,是我想简单了,差点误了大帅的事。”

霍渊简单与他解释:“我料想谢容与必定会留后手,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狠。你可知,他竟引水淹了鄠县,若非我叫人谨慎查探发现河水上涨,这会儿尸体都泡发了。”

“什……”卢三郎闭眼叹了口气。谢容与啊谢容与,该说他是聪明还是糊涂呢?

“这狗日的!”卢二郎死里逃生,先是一顿痛骂,“我卢二郎此生与姓谢的不共戴天!”

霍渊说:“我紧急调拨了附近的义兵提早埋伏在谢容与撤退的路上,这会儿应该已经拦住他了,卢二郎若想报仇,还赶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