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一次交锋

任何计划都会有意外,再不如你的对手都不能轻视,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蠢人,因为人心最不可控。

这亦是师父所授。

叶白榆此时正面临着一个不难办也不好办的意外。

一个叶梁宗不能拿她如何,可她如果打了叶梁宗,那她就露了底。对叶梁宗露底也就罢了,萧宸今日也在,被他知道了这戏就甭唱了。

她不能出手,但她也不能被叶梁宗近身。姐弟之间行为不轨,不止她的名声没了,安南侯府的名声也完了。

这就很难办了。

眼看着叶梁宗离自己越来越近,叶白榆抬头看向头顶的一根高枝,计算着如何在不被叶梁宗发现的前提下,从这里跃到他身后再把他打晕。

如此虽然暂时不会被叶梁宗发现,但事后他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问题,且打晕了叶梁宗,她没有时间再把他拖回原处。

不过事急从权也是应变之法,有漏洞事后再弥补也罢。

就在她准备跃起时,忽见叶梁宗膝盖一弯踉跄了几步,紧接着又被脚下树枝一绊,整个人脸朝地趴了下去。

叶白榆眼中光芒骤敛,看向叶梁宗左后方的树后。方才打中叶梁宗膝弯的石子就是从那里投掷过来的,那树后有人!

“他老子的!哪个不要命的敢偷袭小爷!”

叶梁宗脸着地,被实实在在地摔懵了,也摔出了实在的火气,他挣扎起身,势要与偷袭他的孙子势不两立。

可还没站直的,脖颈上又挨了一掌,他两眼一黑,头栽葱似的扎了下去。

叶白榆眯眼看着从树后跳出来补刀的人。她一眼便看出此人易了容,但易得不错,至少她一眼没认出来是谁。

霍渊与千山在一处时持重冷静,演一个混混演得得心应手。可一旦面对叶白榆的目光他就慌了神儿,想看她不敢看,不敢看还怕她看,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还不得不故作冷静地维持住他现在的人设,别提多煎熬。

他不想被她看出来,他自作主张地从侯府出来,除了不想给她添麻烦,更多的是急于强大。想快点站在她面前保护她,想她不要再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看他。

他这些时日苦练易容术,险些把自己的脸画伤了,好容易觉得自己快出师了,若轻易就被她认出来,那就太失败了。

心里无处排解的慌乱全都撒在了叶梁宗身上,霍渊拽着叶梁宗的衣领,拖死狗似的把他拖到远离阿榆的溪边,然后扒了他的裤子,露出了那肮脏的欲望来。

他猜到了阿榆的计划。方才跟踪叶梁宗时,千山一嗓子出来惊动了叶梁宗,本来是暴露无遗,可不知怎的,叶梁宗忽然踉跄一下,似乎是头晕。

霍渊当机立断学了几声鸟叫,大约是叶梁宗不舒服,便蒙混了过去。他当时就猜到叶梁宗被下了药。

有这样本事的,只有阿榆。便猜想,阿榆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后来他一直跟踪叶梁宗,见他给伯远侯世子下了药,忽然觉得事情不简单。继而怀疑,那雇佣白虎帮的人未见得就是叶梁宗。一来,人打着自己的名号做坏事未免太蠢了,二来,既然雇佣了一群泼皮,为什么还要给远侯世子下药,这说不通。

或许,叶梁宗原本只是想让伯远侯世子对阿榆图谋不轨,而伯远侯世子将计就计,以叶梁宗的名义雇佣了白虎帮。如此一来,既毁了阿榆的名声,又与伯远侯府扯不上关系,好一个一石二鸟,置身事外。

现在阿榆让叶梁宗自食了恶果,再把雇佣白虎帮的罪名还给伯远侯世子,这个局就无懈可击地圆上了。

而霍渊只需要配合阿榆,让叶梁宗自食其果就好。

叶白榆就这么看着霍渊扒了叶梁宗的裤子,然后有条不紊地遮掩掉溪边的车轮印,杂沓的脚印,还有拖拽痕迹,然后悄没声息地消失在密林中。

这若是心智不全,那这世上怕也没几个心智全乎的人了。这小子居然不动声色地好了。

甚至好得出乎意料,在侯府里扮猪吃虎,连她都瞒了过去。

也好,叶白榆宽心地想,聪明点在外面吃不着亏。

霍渊前脚离开,白虎帮五人后脚就到了。

今次是个美差,白虎帮上下谁不想尝尝大家小娘子是什么味儿,可来的人就只能五个,因此内部竞争非常激烈。

小喽啰就别想了,只五位长老还有二十几个堂主就争破了头。后来不知是谁提议,以房中时长做比,择头五名接了这美差。

于是他们花钱找了几个窑姐儿当众比试。男人嘛,好强又好面儿,比赛结果事小,当众一展雄风事大,是以不少人都投机取巧,私下服用了壮阳药。

比赛用了药,真正上场的时候自然也要吃,所以五位天选之子此时个个精虫上脑,蓄势待发,急不可待地找寻小娘子的身影。

可溪边哪里有小娘子的身影,倒是有个浪瞎人眼的光屁股郎君。他仰面横躺,腰间擎着的物件又红又肿,污秽不堪的样子竟让几个泼皮生出世风日下的感慨。

“他娘的,士族中人还真是会玩,光天化日的就干这事?”

某个长老嘴上骂骂咧咧,却被这场景刺激得裤裆躁动,感同身受,越看那物越觉得自己的要爆。

“不管了,老子憋不住了,先凑合使使!”

说罢便脱裤趴在叶梁宗身上,又是嫌弃又是享受地哼哧哼哧。

霍渊下手不重,叶梁宗昏迷不深,硬是被弄醒了。他意识到自己被不知道哪来的男人压在身下,顿时恼羞成怒,可被药性操控的身体根本抵不住那快活的滋味,竟身不由己地配合起来。

这种事最是勾不得,其他几位天选之子见状,也纷纷脱了裤子,接二连三地往叶梁宗身上扑。

去给叶白榆拿帕子端果子的侍女归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叫人永生难忘的场景,登时吓得开嗓惊叫,果子撒了一地。

按照计划,她应该不动声色地回去告诉夫人还有贵妃,让她们派人来救人,然后顺利章程的,叶白榆失身的消息就人尽皆知。可她此时早吓得理智全失,除了惊叫什么都忘了。

这杀猪似的叫声惊动了白虎帮的人,也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府卫。白虎帮的人闻声慌忙拽着裤腰跑了,而附近的府卫迟来一步,没碰上。

这附近的府卫早得了姚铮的指示,在附近巡视,听见动静就过来“捉奸”。可眼前的“奸”超出了他们的意料,纷纷惊愕当场。

溪边的人分明是个男子,此时赤身跪在地上,一边撅着腚做出迎合之态,一边逗弄着身下之物,之不堪简直叫人羞于直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有贼人!”目击侍女指着白虎帮的人逃跑的方向,神魂齐飞地叫着,“他们朝那边跑了,还,还有叶家大姑娘!她,她不知道去哪了!”

府卫立刻分头行动,有人去抓贼,有人去跟主子汇报,有人去找叶家大姑娘。

叶白榆早已不在那附近,顺着溪水一直往上游去了。为了名声,她得避开是非地。虽然一个女子独自在距离男客近的地方徘徊也得不着什么好名声,但总比与那事扯上关系要好。

她吃力推动着轮椅,直到以她的耳力听不见那边的动静才停下来,做出赏景的样子来,静候找她的人。

可赏了没片刻便听见附近有脚步声,有人朝她的方向走来。

来人只有一个,步伐平稳,不像是来找她的府卫。

叶白榆收敛心神听着,随着脚步声渐渐清晰,她眼角忽地一跳,扶着轮椅的手指倏地收紧。

这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当年在玄音宫里,她日日都听得见,而每多听见一次,她的恨就深一分。

萧宸知道她恨,尽管她从不把恨意写在脸上。

她甚至会对他笑,对他哭,饿了冷了她会说,疼了难受了也会说,有时还会聊两句朝政,与他对弈几局,像对寻常友人一样。可那些笑或哭都没有真正的情绪,仿佛只是为了作为一个人正常地活着而不得不进行的行为,就像吃饭睡觉一样。

她的恨掩藏在那些正常里,让他日日不得安。

他想看她理智崩坏,把最真实的情绪给他看,所以每日变着法儿地欺她,辱她。他以为这样的故作冷静她维持不了几日,谁知到头来,逐渐崩溃的却是他。

她越不把他当回事,他就越不能自控,每日忙完朝政便迫不及待地去玄音宫。可靠近了他又忐忑,他害怕看见她那些所谓的正常的模样,每看一眼都仿佛有刀子在他心口扎一下。

脚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萧宸用这声音去掩盖心里的忐忑。他直直盯着溪边的背影,一步步靠近,直到与她咫尺之间。

轮椅上的女子不住颤抖着,手指死死抓着椅背,她满面潮红,隐忍地闭着眼,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形容十分痛苦。

萧宸微怔,这好像不是醉酒的模样。

玄羽卫的人说她中途离席,似乎是醉了酒,又说她身边的丫头是伯远侯家的。他觉得蹊跷,所以出来寻她。

看这样子,分明不是醉酒,倒像是中了催情药。

萧宸眼神一凛,这伯远侯夫人是要作甚?

他站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你感觉如何?”

叶白榆浑身一哆嗦,倏地睁开眼,把这辈子所能调动起来的慌乱都堆在了眼中。

她本计划着掩盖中了催情药的事。因为女子中了这种药,便是不失身也等同失了身,名声她不在乎,但不能影响她进宫。

她中了催情药这事只有伯远侯夫人知道,想来侯夫人也不会傻到自己承认,所以这事一瞒一个准。

可对萧宸得说实话,瞒不过也不必瞒。

萧宸若对一件事起了疑,必定能查个底掉,与其将来被揭穿,倒不如直接让他见了真相。而他知道了也不会对外宣扬,就像对韩氏那样,只会暗中给伯远侯记一笔。

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这是叶白榆与萧宸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她要让萧宸对叶白榆印象深刻,即便他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顾弦音,也要让他难忘。

她从来都知道萧宸想要什么,他想要征服,想得到一个真实的顾弦音,得到她真实的哭笑,真实的脆弱,他要她从内到外都对他臣服。

顾弦音是不可能臣服于谁的,但叶白榆可以。

此时的叶白榆三分真七分演,把女子中了催情药后的羞愧难当,难堪时见了男子的惊慌失措表现得入木三分,情真意切。

她死咬着嘴唇拼命摇头,求他不要靠近。一边滚动轮椅慌乱地往水边去。

萧宸蹙着眉,他心里正有八百个声音告诉他,这不是阿音,阿音便是死都不会求他。可一面又被蛊惑似的得到了某种满足,满足于那些前世他忐忑而求,却从来求不到的真实。

“你要做什么!”

他见着叶白榆从轮椅上滑下去,半截身子落在溪水里,拼命用凉水扑面。冰凉的水一遍遍剐着那娇嫩的肌肤,片刻就红得叫人心疼。

他奔至溪边抓住她的手腕,犀利的眼神死死盯住她的眼睛,那眼神如有实质地剥皮去肉,探寻深藏其中的灵魂。

“能讲话吗?”

“于奎新给你诊治了这么久,若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那他的脑袋也不必留了。”

果然还是那个萧宸,惯用她在意的生命来威胁她。

叶白榆想起了那些死于萧宸刀下的南陵细作,那其中就有她的几位师兄。他们都是因她而死,剥皮凌迟,用最能击碎她的方式在她面前死去。

那彻骨的恨意与痛彻心扉的无能为力如附骨之蛆一般附着在她的灵魂里,哪怕死一万次也抹不掉。

“能……”她颤抖着吐出嘶哑的声调,“你,你不要靠近……”

“已经靠近了。”萧宸捏住她的下巴贴近自己,声音冷硬,“还看了你湿身的样子,你要么现在一头撞死以表清白,要么就别再挣扎。”

吓唬谁呢。

叶白榆紧咬牙根,蓄积了全身的力气挣脱钳制,然后一头撞向萧宸的额头,撞了个同归于尽。

嘶!

萧宸被她硬生生撞得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在溪水里,额头似乎是被撞裂了,疼得眼泪直流,险些出口骂娘。

这小娘子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