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杏眸微微睁大的沈橙尔已经快要记不住多久未曾见他了,正欲匆匆起身时,她的手腕被拉住。
侧目回首,对上的是侧躺在卧的美人睡意朦胧点红晕,一头蜿蜒青墨泼洒浅枕如遇山水卷。
“那么晚了,姐姐可是要去哪里?”宋辞侧身微抬,手腕稍一用力就使得沈橙尔站立不稳地往他身上栽。
两只手慌张从他身上离开的沈橙尔只是看了一眼便将手抽离出来,并有些慌张地垂下目光,抿了抿唇:“左右有些睡不着,便想出去散下心。”
“既是散心,可要妹妹陪姐姐。”说罢,他便要起身时就被另一只手按住肩膀。
“不用。”她的态度强硬又生冷,还带着不容人置喙的命令。
“好,那姐姐记得早些回来,要不然被窝该冷了。”宋辞收回手,并乖巧得掖好被角,小脸微白像是被丈夫抛下后独守空房的小娇妻。
“经受了那种事后,大晚上的还敢跑出去,怕是只有去见那人了。”
“也不知道那种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笨蛋往上贴。笨蛋就是笨蛋,连说谎都不会。”许是想不通,又或者是对她扔下自己去赴其他男人的约而心生怒气,原本聚拢的睡意跟着一哄而散。
月洒琼枝,满地霜华的庭院。
并未梳妆,头发仅用一根浅粉流珠发带松垮垮挽在脑后的沈橙尔见到沐浴于清辉月色之下,正背对着她的青袍玉冠男子,一时之间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连呼吸都跟着骤停。
小步往前轻移,脚尖踩到半截枯木发出咔嚓一声时瞬间害怕的僵住,生怕眼前是场一碰就碎的镜花水月。
直到男人转身回头,眉眼间带着她一如既往熟悉的温柔笑意,轻唤她一声“娇娇。”才彻底将虚无梦境碾碎。
“殿下,是你吗?”沈橙尔抬起头,仍是有些不太相信梦境照进现实。
“是我。”朝她走来的男人为她整理脖间狐裘软毛,又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讪笑道,“娇娇看见孤,很诧异吗。”
杏眸蒙上一层水雾的沈橙尔看着男人熟悉的脸,再也承受不住思念地扑过去搂住腰身,鼻头哽咽的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以为殿下真的生娇娇的气,再也不要娇娇了。”
“殿下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不来看娇娇,娇娇有多害怕,好怕你真的不要娇娇了。”
男人喉结滚动,掌心抚上她垂下的发丝:“怎么会。”
“那殿下之前为什么送给二妹妹簪子,都没有送我。”眼尾染嫣红的沈橙尔抬起头,拽着男人袖口生气道。
谁让她心眼就那么小,小到连一支小小的簪子都容不下。
“那你又怎知,孤没有为你准备。”宋归砚取出一方紫檀簪盒,“可喜欢。”
盒子打开,只见清水素锦中静静躺着一支在月色下流光溢彩的红玉珊瑚簪,簪尾的珍珠又带上一份画龙点睛。
簪如其人,美艳张扬且夺目。
“喜欢,只要是殿下送的娇娇都喜欢。”收到礼物的沈橙尔取出簪子递到男人掌心,仰头笑弯了眼睛,“殿下帮我戴上好不好。”
宋归砚并未拒绝,因她散发不好插簪,便为她绾了个单螺髻,见她还在气鼓鼓着脸,又捏了捏她的脸。
好笑道:“可还在醋那支簪子。”
“当然,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小气,而且你不只送了我二妹妹簪子,你还亲手为她戴上,我不只是醋,我都快要醋死了。”沈橙尔一想到沈玉洛向自己炫耀时的口吻,便气得牙根发痒。
殿下分明是她,她怎么敢抢!
不做解释的宋归砚抱着怀中女子,掌心拍着她纤细背部:“很晚了,早些回去睡。”
“可我还想要和殿下再多待一会儿,殿下你都不知道娇娇有多想你。”搂着男人腰身的沈橙尔明显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殿下这一次愿意来见她,那下次?下下次呢?
她不能永远把主动权都放在男人手中,而是要攥紧自己手中。
“听话,等孤忙完就来见你。”
“那殿下离开前,能亲亲娇娇吗。 ”迟迟没有等来回应的沈橙尔失落地垂下眸子,骨指攥紧到近乎崩断。
沈橙尔拉着男人衣领迫使他低下头,踮起脚尖吻上他略显薄凉的唇,轻吟道:“晚安,殿下。”
未等宋归砚反应过来,自个先像只狡黠的狐狸提着裙摆跑远。
宋归砚抚摸上被她亲过的嘴角,无奈地摇头,眼里藏的皆是星星宠溺。
“真是只不安分的小狸奴。”
屋内
沈橙尔出去后,再无睡意的宋辞点燃一盏灯烛,撑着下颌透过半开窗牖远远眺望着院中月影。
笨蛋现在肯定见到了太子,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很难不发生点什么。
宋辞虽然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正常,但是如今一个以为他人妇,一个即将迎娶太子妃,也不知道收敛点,或者是一刀两断再也不相见才对。
况且一个连娶都不愿娶她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被发现后宁可拉去浸猪笼也要跟他见面。
猪脑子就是猪脑子,笨死了。
就在宋辞快要被她给气得半死时,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蹑手蹑脚地影子踩着一地斑斓月色钻了进来。
“姐姐你回来了。”
沈橙尔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少气力的趴回床上,连鞋子都没脱的直接大被罩过头。
宋辞无奈地走过来帮她脱掉鞋子,动作熟悉得连他都被怔住好一会儿。
直到被握在怀里的脚丫子踹了一脚,才红着耳根的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有些气恼地把她脚往被子里塞,又打了她脚一下。
难不成前段时间照顾笨蛋久了,自己都被她训出奴性来不成?
或许,把她杀了才是最好的办法,一时之间,宋辞眼底闪过杀意。
还不知道危险降临的沈橙尔钻出脑袋,拿手推了下他,命令道:“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你去给我煮。”
“姐姐若是饿了,喊丫鬟去给你煮不就好。”本就陷入自我怀疑中的宋辞瞧她得寸进尺的小模样,真心觉得就应该把她扔出去,在给她浇上两桶冷水好让她清醒清醒。
“我不要吃丫鬟煮的,我就是要吃你煮的。”将脚搭在他肩上的沈橙尔再次踢他,小嘴撅起,“快点,要不然小心我打你。”
宋辞看着那只近得快要戳上自个脸的脚,忍着胸膛起伏的怒意捏住她脚腕往前一拉,咬牙切齿道:“好,姐姐想吃什么。”
“好吃的。”
“啊!你干什么啊!”突然双脚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的沈橙尔害怕得直捶他。
“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啊!”
“难道姐姐没有听说过,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午餐吗,所以姐姐得要过来帮忙。”扛着人的宋辞取下木施上的外套给她罩上,免得她叫嚷冷。
又嫌她一直吵闹,啪的一声打在她屁股上。
又一次被打屁股的沈橙尔羞耻得涨红了脸,两只手握住脸奋力的闹腾起来:“你混蛋!你放我下来。”
“沈辞你这个王八!你放我下来!还有谁允许你打我屁股的!”打屁股什么的,真是,真是太羞耻了。
“姐姐在闹,信不信我在打。”宋辞抬手的那一刻,也为自己的举动给惊到了,特别是接触时的触感。
柔软又不失弹性,直接令他黑了脸。
他一向自诩君子,谁知道遇到笨蛋后屡次做不成君子。
“你,你不许在打了,我…我不闹了还不行。”脸蛋红得能滴血的沈橙尔害怕他真的会打第二下,糯诺间连声音都小了下来。
夜已深,小厨房里自然没有什么人,里头剩下的也不过是几个鸡蛋,洋柿子,几块水溲饼,小半袋面粉,还从井里找到冰镇的小半扇排骨,窗外有块小菜地,种着小葱芹菜和芫荽。
“你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啊。”踩着软布鞋的沈橙尔凑过来,东看看,西瞅瞅满是好奇。
“排骨面和洋柿子鸡蛋面,姐姐比较想吃哪一样。”用絭缚住袖口往下掉的宋辞侧过身,好让她的小脑袋瓜子看清楚一点,同时洗了个洋柿子给她吃着玩。
“我能不能吃排骨面,然后吃一盘洋柿子炒鸡蛋,或者洋柿子鸡蛋面配一碟糖醋排骨。”单选,她才不要呢,她两样都要吃。
“我送姐姐三个字好不好”
“嗯?”两只手捧着洋柿子咬了一小口的沈橙尔抬起头。
“想得美。”冷笑一声的宋辞夺过她手中洋柿子,换了把小葱,“姐姐把小葱洗干净来。”
“为什么要我干活啊,我才不要洗。”她一个从小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他居然敢指使自己去洗葱花,真是好大的狗胆!
看来她最近对他太好了,好得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嫡庶有别。
“好啊,姐姐不洗的话,我等下就直接把小葱扔进去,反正到时候闹肚子的也是姐姐,又不是我。”深知她狗脾气的宋辞取出排骨汆过一遍水,冷水下锅加上葱姜蒜去腥后焯水。
一时之间,整个厨房都散发着排骨的鲜香。
宋辞见她还攥着一把小葱愣在原地没动,好气又好笑地打了一盆冷水拽着她把手放进去。
“你干嘛啊,嘶,好冷的。”徒然接触到冷水的沈橙尔冷得打了个哆嗦,想要将手从水盆里抽出来,谁知道被握得老紧。
挣扎中,人也撞进身后人怀中,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
此时的宋辞整个人贴上她后背,滚烫的呼吸落在耳垂脖间,不自觉让沈橙尔生出一丝异样。
身体同样微僵的宋辞越发能感受到自己握在掌心的手有多软多小,怀中人又如何像一团香喷喷的棉花与自己紧密贴合,有些不太自在的松开她的手。
嗓音暗沉又沙哑:“现在姐姐可会洗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