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瞳孔紧缩的沈橙尔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动作比宕机的脑袋先一步扑进对方怀里,双手搂着男人精瘦有力的腰不放,眼泪哭湿衣襟。
“娇娇以为,以为殿下真的不要娇娇了。”
“娇娇知道错了,娇娇以后再也不甩性子闹脾气了,殿下原谅娇娇一次好不好,娇娇不想嫁给其他人。”哭得鼻尖泛红的沈橙尔见他一直不说话,仰起头,抚摸上男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闻到充斥着鼻尖的血腥味,一瞬间连牙齿都跟着打颤。
“殿下是不是受伤了。”
“嘘,等下外面会有人来,娇娇告诉他们,没有见过孤好不好。”男人嗓音沙哑,像三日未进水的沙漠旅人。
这时,门外传来拂夏焦灼不安的敲门声。
“夫人不好了,有官兵闯进府里,说是府里逃进一个罪犯,现在要搜府。”
闻言,脑袋嗡叮一声炸开的沈橙尔看着完全没有地方能藏人的房间,步步紧逼的脚步声。
床底是能藏人,但她能想到的地方,其他人未曾不会想到。
将人推到床上用锦被盖住后,她先是将窗牖打开,任由细雨寒风飘入内,忍着发抖的手点燃熏香,企图盖过满室血腥。
等做好一切,冷汗打湿后背的沈橙尔猛地僵硬转过身。
森森银光,莽莽夜雨的门外,集满了前来搜查的官兵。
冲天的火光透过暮天窗鳙,越过累珠纱幔,照得满室半昼半暗,似阴阳割昏晓。
“我家夫人已经睡下了,你们想干什么!”手持木棍的拂夏双手拦在门外,一双圆眸又恐又怒。
“大人有令,命我们奉命追查逃犯,违者一律视为逃犯同伙。”为首的黑甲男人手持黑铁令,周气场冷漠得堪比十二月寒风徒硝。
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小兵走出来,双手桎梏住拂夏往外拖。
“我家夫人可是女眷!你们这群大男人三更半夜闯进夫人的房间里,要是传出去,你们让夫人怎么做人!”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家夫人可是出身相国府!现在贵为安伯公的儿媳!你们要是敢进去,我家夫人和相国大人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手持弯月刀的男人对拂夏口中威胁浑然不在意,抬脚踹开早已熄灯,内里主人正在酣睡的房间。
房门被推开的下一秒,一只红釉汝窑荷花盏迎面砸来。
男人侧身避开的下一秒,一盏明灯亮起,照得室内被狂风吹舞的帷幔形如鬼魅。
垂珠床帏后,披头散发的沈橙尔咬牙怒斥,一双美眸中怒火跳跃:“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擅闯本夫人闺房,就不怕本夫人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罗漾君对上她的威胁毫不在意,挥手让人入内搜索。
“我等奉将军之命前来抓捕逃犯,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呵,本夫人凭什么要见谅,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敢搜我房,我明年必要你们坟头草三米高!”骨指用力近乎崩断的沈橙尔想到藏在锦被下的男人,牙齿咬得唇肉糜烂。
她绝对不能露出破绽,因为她承受不住后果。
殿下前脚深夜带伤前来,他们后脚追来,很难不令人阴谋论。
“大人,我们并未在屋里搜到什么。”士兵搜了一圈后并未发现异常,而如今能藏人的地方,只剩下床底。
“夫人,得罪了。”半张脸掩于暗处的罗漾君抿着冷硬唇角,持刀快步走到床边。
随着他的走近,庞大的黑影笼罩住沈橙尔的视线,腰间贴合的匕首轮廓几乎镶进肉里。
死命掐住大腿肉,才没有露出胆怯的沈橙尔的脑海中有道声音一直在叫嚣着,绝对不能让他过来!
冰凉的指尖摸索到睡觉前藏在下面的黑皮软鞭,没有一丝犹豫地抽出。
裹挟着寒气的鞭影漫天而来,带着刺破空气的狠戾。
眉头紧蹙的罗漾君不躲不闪,单手抓住鞭影,衣袖翻转间射出两枚梅花镖往床底扎去。
手上稍稍用力,鞭子从沈橙尔掌心脱离。
此时,男人近得离床不过一米,森白刀面映出沈橙尔的巴掌小脸。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男人自带的肃杀凌厉令沈橙尔感到害怕,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想干什么的应该是你才对!你要是再敢过来,信不信本夫人喊非礼!”抱着软枕摄取一丝暖意的沈橙尔在此刻听到了心脏打鼓,四肢百骸涌现而出的恐惧。
“你们堂堂皇城司的人就是这样办事,不但半夜跑来恐吓本夫人!还妄图要浅薄本夫人。”说他们是皇城司,无外乎只有他们如此胆大。
“还请夫人息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在往前走的罗漾君头一次遇到这类型的女子,况且她身份尊贵,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招架。
“呵,你们嘴上的奉命行事是假,想要坏我名声才是真,我告诉你们,今晚上的事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们就给我等着瞧!”沈橙尔咬破舌尖,冷眼盯着他们的脸一个个记下。
“就是不知道此事被殿下知道了,他会相信我还是你。”
薄唇抿成冷漠线条的罗漾君剑眉微拧,一双鹰隼食的眼睛盯着沈橙尔许久,随后不作解释的转身大跨步离开。
随着黑甲卫退离房间,室内烛火啪地被风吹灭,木质窗牖吹得吱吱呀呀,活像下一秒就要被拆卸。
浑身发冷的沈橙尔一改先前盛气凌人,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滚落,赤着脚下床为他翻转医药箱。
谁知道她因为过于害怕,连拿药箱的途中都被绊倒好几次。
“娇娇的演技倒是不错。”失血过多的宋辞如今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毫无压力的鸠占鹊巢地躺在床上,放在锦被上的指尖微微收拢,似在眷恋先前无意间触碰到的温热肌肤。
那张过于苍白的脸,不知何时染上一抹薄绯,平添血色秾艳。
“你还说,殿下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沈橙尔回想到先前一幕,仍是止不住地一阵后怕。
“那么危险的事,下次殿下不要在亲自跑去做了好不好,要不然娇娇真的好害怕。”
没有说好,或不好的宋辞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正为他包扎伤口的少女,缕缕幽香无孔不入地钻入鼻尖。
他以为她会问他为什么会受伤一事,可她什么都没问,就垂着眼睫全是乖巧,完全瞧不出之前盛气凌人的姿态。
“殿下今夜会留下来陪娇娇吗。”
直到伤口包扎后,怀中拥进一具温香软玉,宋辞仍是觉得有种做梦般的不切实际。
粗糙的掌心下,是如绸美玉,鼻间所嗅皆是盈盈香气,身体跟着僵硬得不知所措。
沈橙尔泛起浅粉的指甲盖搭在男人衣襟口,紧抿的唇角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偏生吐出的话又软得像团棉花:“殿下的伤口还觉得疼吗。”
沈娇,沈娇娇,取了那么个金娇玉软的名字,脾气却糟糕得狗见了都厌,唯独在所谓的太子殿下面前像只娇娇软软的小狐狸。
“孤觉得好多了,娇娇不必担心,今晚上的事,娇娇记得为孤保密,知道吗。”带着皮具,伪装成另一人的宋辞想到小狐狸这个形容词,倒是觉得极为衬她。
“当然会的。”沈橙尔听到他没事,才跟着松了一口气,想到窗户还开着,怪不得总有风吹进脖子,凉飕飕得很。
她正欲起身,一只手拉住她手腕,随后整个人被推到床上。
睫毛轻颤间,那人抬起她冰冷的脚为她穿上粉白罗袜,在她将脚缩回去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就算再急,也不能光着脚踩在地上,四月份的天尚未回暖,小心染上风寒。”
沈橙尔看着为她穿好袜子的男人,咬了咬唇拉过他的手放在锁骨下方。
“你,你做什么!”豆绿色肚兜即将落地时,耳根臊得滚红的宋辞急忙用锦被把她裹住,不再让她露出一丝春色。
沈橙尔伸出两条白嫩藕臂搭上他的肩,抬脚坐在他腰间,温热兰息洒落他耳侧:“殿下深夜来寻娇娇,不是为………”
她的话尚未说完,一根手指抵住红唇。
以为她懂自己意思的宋辞却感受到他的手指像被猫儿舔舐,脊骨跟着窜起一阵酥麻。
“你在干什么!”将手抽回的宋辞忍着怒意,将她的脸颊捏成河豚。
她到底是不是个女的,就算他现在顶着太子的脸,也用不着如此胆大到献身的地步,还是说,她就真的那么喜欢太子。
杏眼氤氲水雾的沈橙尔被捏住脸颊,红艳艳的小嘴一撅,控诉起来:“疼。”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还有脸喊疼。
提到这个,沈橙尔更是委屈的伸手搂住他腰,拉过他的手贴上脸颊:“知道啊,不过殿下受伤了,这一次可以换我动。”
宋辞不懂,但他大为震撼,连忙扯过锦被把她裹得密不透风。
“孤绝无此意,睡吧,孤有些累了。”要是在让她说下去,他的耳朵肯定要脏。
他拿不准他们两人的相处,却隐约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对劲。
一向清风霁月,不好女色的太子殿下,恶毒善妒的沈家大小姐,任谁看都觉得他们不可能是一对。
“殿下。”躺在男人臂弯里的沈橙尔轻轻唤了一声,声线又软又甜又乖。
耳根泛红的宋辞僵硬拍着她单薄的背部,哄道:“孤乏了,睡吧。”
虽说不是第一次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但今晚上却是他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份。
“我有些睡不着,殿下能和娇娇说话吗。”沈橙尔的手避开他腰间伤口,放在他胸口,两条腿搭上他腿。
远远瞧来,像是男人身上挂了个树袋熊。
“你想说什么。”
宋辞刚说完后,察觉怀中一空,随后一个带着桂花香的吻落在他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