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冯小蕾喝道。
她拦下了在疯狂劈砍残肢断臂的温月。明明肉瘤团已经被彻底焚烧过,但犹不解气的温月,不仅拔出92式对残渣一通乱射,又随手夺过了A33手里的刀子,对碎裂的人造子宫中的巫术帮成员乱砍乱劈,即便他们早就死透了。
有皂绢甲加持的温月,她的力量极大,轻易挣脱了冯小蕾的手,继而状若疯子般继续发泄恨意,直到所有的巫术帮成员肉体变作烂泥,她才停手。
“拿着。”温月走到A33面前,把刀子伸过来,漠然道。
喉咙不住吞咽的A33颤巍巍地接过刀把,看他反应,是生怕这个疯批美人下一秒一拳攮死她,尤其是温月脱下沾满血浆的夹克,还给他时,他几乎都要站不稳。
草,她不会知道我给她盖衣服的时候,揩了她的油吧?
显然温月并不知道,她也没有继续发疯,而是原地站定愣了一会儿,找了桶水兜头浇下去。
温月浑身湿透,湿漉漉的短发紧贴着额头,她转头之际,凤目里尽是寒光,她快步走到冯小蕾,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红着眼睛对冯小蕾发难道:
“说!他们的备用肉体在哪里!”
“就是你他妈害老子进的这个坑!”
冯小蕾被扼得喘不过气来,她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她用力拽着温月的手,但无济于事,然而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月想要找到的怨毒或是恐惧的意思,而是一如既往,诚挚且恳切。
“你休想骗老子!”温月骂道,掏出手枪顶住冯小蕾脑门,威逼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你以为你是谁?圣母玛利亚?”
“你他妈的就是个杀了都不用报备的贱民!”
眼见冯小蕾要被温月活活掐死,A33与A34急了,不顾畏惧,抄起家伙就往温月这边冲来。刚从通感中醒来,浑身寒冷不已的温月愤怒不已,一时间竟是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攻击,结果脑袋和后背分别重重挨了一下。
温月随手扔飞了冯小蕾,她暴怒转身,92式扬起,对准了A33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咔嚓。”
毫不意外地没弹了。
温月骂骂咧咧装弹匣,但往腰后一摸,却是一个空,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旋即想到,她亲手把最后两个备用弹匣交给了张凯,就在进巫术帮大门,自己必须装声电芯片之前。
温月微微冷静了下来,收枪入套,她仍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当她意识到无法控制时,实际上就已渐渐平息怒火。
毕竟她不是街上的泼妇,怒气值会逐步MAX,在没必要的时候发什么火?
现在就是没必要的时候。
温月咬着下嘴唇狠狠吐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到A33面前,后者以为她要趁胜追击过来干死他,吓得满地乱爬。
“起来。”温月不轻不重地踢了A33一脚,然后把他拽了起来。
温月扫了眼还留有她身上混杂了汗腥味、香水味的黑杰克帮夹克,抓住A33肩膀摇了摇,给后者一种她在说“对不起”的错觉。
不用温月去扶,冯小蕾自己站了起来。在冯小蕾审视的目光下,温月竟然有种无所适从感,就真的如同犯了大错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一般。
“你没事了?”
“嗯……没事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
“神经通感强制弹出的后遗症,你控制得算快了。”
温月浑身松了一下,提起来时,但还是没有开口说抱歉,而是将皂绢甲里的其余药剂,分给了在场的三人,飞快地给他们包扎好伤口。
温月长这么大几乎没说过不好意思。但是她确实感到了一点愧疚。环顾打成一团狼藉的巫术帮机房。被摧毁的赛博格机仆、全部碎裂的人造子宫、第二台人类黑客技术椅,还有披在身上过的两件夹克……
这一次,冯小蕾她们站在了温月这边。
由于神经通感强制弹出,链接记忆处在动荡期,温月一时无法回忆之前的具体经过。然而,没有降解完毕的RNA蛋白,也就是记忆的构成要素,给她一种模糊又准确的直觉,那就是没有冯小蕾,她早就完了,人格要就湮灭了。
温月捡起“嘀嘀嘀”响了许久的通讯耳蜗,戴上,简短通话后,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陈组长找到了吗?”冯小蕾问道,她捂着心口在说,脖子也有一圈指印,可想而知温月刚才是真有下死手的打算。
温月难掩兴奋地“嗯”了一声。这是一个奇迹!在六个小时内,受到宕机病毒入侵的陈潇湘,就成功恢复了自我意识,没有不可逆的创伤,没有失忆等等,光是这趟意识旅途,就值得保卫局的脑神经专家们研究一整年!等到安全回去,光凭这份功劳,处里……不对,局里!就该给温月发个奖章!
“那就好,那就好……”冯小蕾跟着舒了一口气。
温月双手摁住了冯小蕾肩膀,与她对视,真切说道:“我会遵守承诺,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把孩子们带出去。”
“嗯,我信你。”冯小蕾笑起来,大眼睛笑的弯起来像是升上树梢的弯月,乍看很是惊艳。
冯小蕾向着两个A招手,示意收拾东西返回。根据与巫术帮成员的神经通感,她获知了一条密道,可以快速转移到离活动中心不远的地方。
似乎此刻,冯小蕾也并不担心,温月在仔细回想神经通感后,搜索到离开城寨的走私密道的记忆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在临近回程前,见两个A先行探路走开,走在后边的温月才对着他们的后背,轻轻说了声:“谢谢你们。”
掀开密道舱盖,城寨内疯子的暴虐嚎叫声骤然入耳,但不知怎的,温月却对这些疯子身上赤裸裸散发出的恶意,不感到一丝恐惧,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甚至是当她直接与疯子对视时,这些面露狂躁、浑身鲜血淋漓的疯子,也竟然没有表示出显著的敌意。
为什么?
温月心中有呼之欲出的答案,但转瞬即逝,犹如忽然忘记了刚才在想什么一样,再去想,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温月一边微微失神,一边静静穿行,那栋挂着风铃的建筑,老年活动中心赫然出现在温月面前。
温月最后一个翻入窗户,视线离开底下疯子人潮后,迎面而来的就是喜鹊朵朵大大的拥抱。
窗户阖上,摘去了风铃的丝绦依旧被风吹雨打,不住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