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宣宗进攻南宋,不但没有讨到一点便宜,反而让金国内外交困的局面雪上加霜,蒙古这个强敌还在家门口虎视眈眈,现在又多了南宋这个强敌。就在此时,金章宗又听取大臣的建议,做了一件错上加错的事情,那是一件什么事情呢?
金国这个时候偏居河南一隅,河北、山东、山西大部分土地沦陷,一都三京全部陷于敌手。各地武装蜂起,既有汉人,也有女真人,金国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完全减弱了。这些割据武装,有抗击蒙古的,有见谁打谁的,也有暗通南宋的。金宣宗见河北、山东鞭长莫及,就根据大臣的建议,把这些地方的军阀拣了九个大头目,一律封为公爵,作为朝廷的藩镇,由他们来管理地方。这件事在金朝历史上称为九公封建。金朝回到了春秋战国时代,天子只控制河南一地,其他地方分封诸侯。先秦的时候,一开始分封诸侯确实能起到保卫中央政权的作用。金国这时候封建九公,什么作用也起不了,这些藩镇根本就不听朝廷的号令,九个公爵里边真正抗蒙的只有五个,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恒山公武仙刚被封为公爵就投降蒙古了,他拿这个爵位作为晋身之阶。封爵前我就是一个土豪,即便投降蒙古,蒙古可能也不拿我当盘菜,现在我是大金的公爵了,归降蒙古之后怎么着也得是个公爵吧?蒙古人也很欣慰,金国的公爵都投降了,说明它大势已去了。所以九公封建根本就不能起到保卫地方的作用,属于宣宗的又一个昏招。
宣宗皇帝继位以来,三大失误:迁都汴京,一误也;进攻南宋,二误也;封建九公,三误也。如果金国这个时候有中兴之主,名将辅佐,国事还大有可为。但是,暗主佞臣,大势去也。这个时候的金国,已经没有资格或者没有条件犯任何错误了,不幸的是,能犯的错误都犯了,能得罪的人全得罪了。金国不但与南宋开战,跟西夏又打起来了。金与西夏自1124年金太宗册封西夏国主以来,八十多年就没开过战,到这个时候居然打起来了。真不知道宣宗皇帝和术虎高琪是怎么想的,金国南线跟宋朝作战,西线跟西夏作战,东线豪强并起,北线对抗蒙古,本来应该集中主力对付强敌,结果却四面出击。朝廷里执政的大臣就更没法说了,当时有一个金国文人,对宣宗一朝这么评价:“宣宗喜刑法,政尚威严,故南渡之在位者,多苛刻。”(《归潜志》)跟他一块儿跑到汴京来的这些高官,多苛刻,爱杀人。其中有一个做宰执的大臣,喜欢拿麻椎(麻槌,用麻绞扎成的鞭槌)抽人,外号叫麻椎相公。还有一个姓雷的大臣,在地方平定土豪,说是土豪,实际上有可能就是老百姓的自发武装。这位雷大臣一天在当地杀五百人,外号叫雷半千。这样的事太多了,举不胜举。宣宗最宠爱的三个妃子,都出身微贱,跟李师儿一样,但她们的兄弟、叔伯、子侄入朝为官,就跟前面讲的喜儿和铁哥似的,弄得朝政乌烟瘴气。我可有今天了,贪赃枉法、卖官鬻爵,以此为能事,根本不管江山社稷的安危。宣宗南渡的执政班子里“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上下同风,止以苟安目前为乐,凡有人言当改革,则必以生事抑之”(《归潜志》)。苟安目前为乐,只要有人说咱应该变革了,多事!不许说这种话。“每北兵压境,则君臣相对泣下,或殿上发叹吁。已而敌退解严,则又张具会饮黄阁中矣。”(《归潜志》)蒙古兵来了怎么办?君臣相对泣下,哭吧,大家一起哭。蒙古兵不是每次都抱着灭金的目的来的,有时就是抢劫一番。蒙古人一来,大家抱头痛哭,蒙古兵抢完了一走,大家就在殿中饮酒庆祝。“每相与议时事,至其危处,辄罢散曰:‘俟再议。’已而复然,因循苛且,竟至亡国。”(《归潜志》)只要跟他们讨论时事,一讨论到他们为难的地方,这些宰执大臣们就说明天再说吧,以后再说吧。这样,因循苟且,竟至亡国。
很难想象这些人的祖先一百多年前在马背上骁武凭陵,叱咤风云,子孙变成这样了。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跳蚤。乍一看上述文字,大家可能会想,这八成是北宋末年,要不是明朝末年,没想到是金朝末年。当年的马上民族,变成这么一帮窝囊废。太监更是阿谀成风,皇帝在宫中想了解外边的事,太监谁都不说,别拿这些烦心事打扰圣上,圣上就够不容易的了。皇上问什么,都是形势一派大好,蒙古兵已经退去了,过两三年就灭亡了,陛下您放心。这么一帮人,发昏当不了死,上上下下毫无恢复之志,文恬武嬉,就仨饱俩倒地过日子。宣宗皇帝继位的时候就已经五十岁了,此时年近花甲,也确实是力不从心。权臣术虎高琪把持朝政,跟宰相勾结,谁要是不服从术虎高琪,就会遭到打击迫害。术虎高琪手段毒辣,谁不服从他,他就跟皇上讲,这个人巨有才。他不是说你坏话,而是夸你特别有才,知兵善战,让你到前线去抵抗蒙古。皇上病急乱投医,术虎高琪是军人啊,他说这个人知兵善战,料来不差,皇上太想打败蒙古了,好,爱卿速去前线,抵抗蒙古。可这个人是文官啊,你让他上前线抵抗蒙古,那就是做炮灰嘛,有气节的就殉国了,没气节的就投降了。术虎高琪一伙为所欲为,朝中的忠义之士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