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特·科尔贝里不知道该往哪一条路转。
他被指派的这份工作,既烦人又没有意义,他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原以为只要去访问几个人,和他们谈一谈,就完事了。
将近十点钟时,他离开瓦斯贝加南区警察局总部,局里一片平静,这大半是因为人手短缺。然而,他们可不短缺工作,各种各样的犯罪,正在这个福利国家的沃土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这种现象十分令人不解——至少对负责治安的人员和身系重任、务使社会稳定的专家而言是如此。
在斯德哥尔摩壮观的地形背后,和貌似时尚的亮丽表面下,这里已经成为一个都市丛林,吸毒和性犯罪问题从未像现在这般猖獗。狂妄的奸商可以合法利用最无耻的色情行业赚取巨额利润;职业罪犯不但数目增加,而且组织更为精良。社会上也制造了一批贫困的无产阶级,尤其是老年人。通货膨胀让本地成为全世界消费水准最高的地区之一,而最新的调查显示,许多依靠退休金生活的人,在基本的开销内,只能以狗食或猫食维生。
事实上,除了政府和内阁的高层人士外,对一般人来说,少年犯罪和酗酒(后者是向来就存在的),从不是令人意外的问题。
斯德哥尔摩。
科尔贝里出生、长大的城市,旧迹已经所剩不多了。在市府计划人员的核准下,房地产投机商人的推土机和交通专家的开路机,摧毁了大多数值得瞻仰的老屋宅。
而今少数残留的文化遗产,看起来皆十分落魄。本市的特征、气氛和生活形态都已经消失殆尽,或者应该说,改变了,而想要力挽狂澜并非易事。
同时,在市政府中,因人手短缺而导致工作过度的警察部门,磨损的吱嘎声日益增大——虽然,这其实尚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与招更多的警员相比,更重要的应该是招素质好的警员。
但是,似乎并没有人考虑到这点。
伦纳特·科尔贝里这样想着。
花了好一段时间,他才找到汉普斯·布罗贝里管理的住宅。该区坐落在很远的南边,在科尔贝里小时候,那里算是乡下,是他们学校远足常去的地方。该处看起来和近年兴建的许多出租公寓十分相像。几栋孤立的公寓大楼,迅速草率地拼装在一起,唯一的目的就是替地主赚取最大的利润,同时,也促使不得不住在那里的不幸居民,拥有了最不愉快和最不舒适的居住环境。多年来,由于人为因素炒作出来的房屋短缺,即使是这样的公寓也有人争相抢夺,而房租则贵到几达天文数字。
房地产办公室应该占据了大楼最好的部分吧,也就是说,是最用心建造的部分。
然而,即使是办公室所在的部分,也到处可见湿气渗透,门柱歪得都已经和水泥墙分家了。
但在科尔贝里看来,最令人失望的地方是,他找不到汉普斯·布罗贝里。
除了布罗贝里那间陈设相当高级的宽敞办公室以外,里面还有会议室和两个小房间,各由一个管理员和两名女雇员使用。
一位女雇员大约五十岁,另一位则是个可能连十九岁都还不到的女孩子。
比较老的那个女人,看起来真像个妖魔鬼怪,科尔贝里猜想,她最重要的职务,大概就是威胁房客和拒绝维修。女孩予笨拙而丑陋,一脸的粉刺,看起来像是被恫吓惯了。管理员则一副已经认命的样子。他做的一定是些没有人感谢的工作,比如负责维持水槽和马桶的基本畅通。
科尔贝里暗自假设,他应该找那个妖怪谈。
不,布罗贝里先生不在。从周五下午就没有来过了。上次来时,他只在办公室里待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就提着一个公文包离开了。
不,布罗贝里先生没说什么时候会再来。
不,她们两个女人没有一个叫海伦娜·哈松,她们也没听过谁叫那个名字。
总之,布罗贝里先生确实在城里还有另外一个办公室。确切地说,是在康斯哥坦路。他和哈松小姐应该会在那里。
不,帕尔姆格伦先生本人并不过问住宅区的管理问题。自从这个区域在四年前建起来以后,他只来过两次,两次都有布罗贝里先生陪同。
她们在这个办公室的工作是什么?当然是收房租和监督房客守规矩。
“这个工作一点儿都不好做。”妖怪口气辛辣地说。
“好的,我大致了解了。”科尔贝里说完,便离开了。
他上了汽车,往北驶向斯德哥尔摩。
路上,他经过斯卡玛布林区,那里离他家非常近,他很想回家。他的家人在那里——他快要两岁的女儿波荻、最重要而且越来越漂亮的葛恩,她让他越来越无法抗拒。科尔贝里是一个感官主义者,因此,他很小心地挑选了一个能够符合他严格要求的妻子。
然而,在深深叹了一口气并用衬衫袖子抹去额头的汗水之后,他还是硬起心肠,继续开向斯德哥尔摩市中心。他把车子停在国王街,然后下车,走进大楼人口,去查核自己确实来对了地方。
根据大楼名录,大楼里大部分是影片公司和法律事务所,但是也有他要寻找的机构。
四楼,不单有汉普斯·布罗贝里公司,还有维克托·帕尔姆格伦借贷与金融公司。
科尔贝里搭乘吱嘎作响的老电梯上楼,发现两个公司的名牌贴在同一扇黑褐色的门上。他探手拧门把,发现门锁着。虽然有门铃,可是他不予理会,积习难改地用拳头使劲敲门。
一个女人打开门,用棕色的大眼睛看他,说:
“你干什么呀?”
“我要找布罗贝里先生。”
“他不在这儿。”
“你的名字是海伦娜·哈松吗?”
“不,不是。你是谁?”
科尔贝里整衣敛容,从后裤袋抽出他的警证。
“对不起。”他说,“一定是天气太热了。”
“原来如此。”她说,“你是警察。”
“对。科尔贝里。我可以进来一下吗?”
“当然。”女人说着,往旁退开一步。
他走进去的那个房间,看起来像一问很普通的办公室,有桌子、档案夹、打字机、档案柜和所有平常的办公设备。从一扇半开的门可以看见另一个房间,那显然是汉普斯·布罗贝里的私人办公室。他的房间比秘书的小,但是更舒适且似乎整个空间都被一张桌子和一个大保险柜占满了。
科尔贝里还在往四周张望的时候,女人把门锁上,然后质疑地瞪着他说:
“你为什么问我,我是不是叫哈松?”
她大约三十五岁,身材苗条,暗色的发肤,有着一对浓眉和一头短发。
“我以为你是布罗贝里先生的秘书。”科尔贝里漫不经心地说。
“我确实是布罗贝里先生的秘书。”
“呃,这么说……”
“我不姓哈松。”她接着说,“而且也从来没姓过这个姓。”
他斜眼窥探,发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宽边金戒指。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莎拉·莫贝里。”
“上星期三,帕尔姆格伦先生遭枪杀的时候,你不在马尔默?”
“当然不在。”
“我们听说当时布罗贝里先生在马尔默,而且他的秘书跟他在一起。”
“如果那样,那不是我,我从来不陪他出差的。”
“那个秘书姓哈松。”科尔贝里坚持道,并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得都翘起角的纸条。
他瞪着纸条说道:“海伦娜·哈松小姐。这上面是这么说的。”
“我不认识任何叫那个名字的人。再说,我已经结婚,有两个孩子了。就像我刚才讲的,我从来不陪同出差的。”
“那么这个哈松小姐是谁?”
“不知道。”
“会不会是其他分公司的职员?”
“总之,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女人用锐利的眼光看着他说,“到现在为止。”
然后她暖昧地补上一句:“当然啦,有那种所谓的旅行秘书。”
科尔贝里放弃这个话题。
“你最近一次看到布罗贝里先生,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他刚过十点钟时进来,在他的办公室里待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就离开了。去银行了吧,我想。”
“你认为他现在会在哪儿?”
她瞧一眼时钟,说:“可能在家里。”
科尔贝里看看他的纸条。
“他住在林汀岛,是不是?”
“是,在柴得瓦街上。”
“他结婚了吗?”
“结婚了,他们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但是他女儿和妻予不在家,她们去瑞士度假了。”
“你确定吗?”
“是的,我亲自帮她们订的机票,上星期五。一定是很快做出的决定,因为她们在订票的同一天就走了。”
“自从上星期三发生马尔默那件事以后,布罗贝里先生仍和往常一样来上班吗?”
“哦,没有。”她说,“没有,几乎可以说没有。星期四,这里的气氛非常沉重。你知道,那时候我们完全不知道确切的情况。到星期五,我们获知帕尔姆格伦先生已经死了。星期五布罗贝里先生在这里的时间,大概总共只有一小时。然后今天,就像我刚才讲的,他在这里才待了大约二十分钟。”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再来?”
女人摇摇头。
“通常他会在办公室待得比较久吗?”
“嗯,是的,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科尔贝里走到里面那扇门那儿,放眼浏览汉普斯·布罗贝里的办公室。他注意到,桌上有三部黑色电话,保险柜旁边还立着一只高级皮箱。皮箱不大,却是皮制的,有两条皮带从顶上扣住了,看起来是崭新的。
“布罗贝里先生星期六或星期日有没有来过这儿?”他问。
“呃,有人来过这里。我们星期六不开门,所以我和平常一样周末没来上班。但是今天早上进来的时候,我马上注意到有人搬动过东西。”
“除了布罗贝里先生,有可能是其他人吗?”
“不太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有这个地方的钥匙。”
“你想他今天会再来吗?”
“不知道。也许他去完银行,就回家了。那很有可能。”
“林汀岛。”科尔贝里低声呢喃,“柴得瓦街。”
那里离他家更远了。
“再见。”他突然说道,然后就走了。
此时车子里热得不得了,到林汀岛的一路上,他汗流浃背。
他驶过华旦河上的陆桥,看见富里罕南港里的大船,还有数百艘游艇,都载满了正在做日光浴的半裸游客。他暗想,这样跑来跑去,真像个白痴。他应该待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叫这些人到瓦斯贝加警局来。可是,那样一定没有人会来的,然后他就会因此大发雷霆。再说,马丁·贝克曾经说,这是紧急事件。
林汀岛柴得瓦街上的房子,虽然不至于超级豪华,但与他先前拜访过的破旧住宅仍然有天壤之别。至少这里的居民不用忍受帕尔姆格伦或布罗贝里这类人的压榨。
沿着街道两旁,排列着宽大昂贵的平房,还有修剪整齐的草坪。
汉普斯·布罗贝里的房子门窗紧闭,看起来死气沉沉。车库门前有车轮的痕迹,科尔贝里从旁边一个小窗户往里窥探,发现车库里面空空如也。一切迹象显示,不久前才有两辆车子停在那里。他又按电铃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几面大窗户后面的百叶窗都放下来了,所以也看不见房子里是什么样子。
科尔贝里气喘吁吁地走到隔壁那栋房子。隔壁的房子比布罗贝里的大,也更新,门上的姓是属于某个贵族家庭的,至少,看起来有贵族味道。
他按下门铃,一个高大的金发女人打开门。她表情冷淡,非常有贵族气派。
等他做完自我介绍,她不屑地瞥着他,一点儿也没有要请他进门的意思。
他解释完此行的任务后,她冷冷地说:
“我们可没有偷窥邻居的习惯。我不认识布罗贝里先生,也没有办法帮你忙。”
“那真不幸。”
“也许对你而言吧,对我可不。”
“那就算我打搅你了。”科尔贝里说。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很唐突地问道: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这儿的?”
她的口气和清澈的蓝眼睛都露出狐疑的神色。她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保养得非常好。她的容貌让他想起某个印象模糊的人物,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好吧,再见了。”他没精打采地说,耸了耸肩。
“再见。”她干脆地说。
科尔贝里坐进车子,又把纸条拿出来看。
海伦娜·哈松曾留下一个瓦萨斯区西脊路的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他开车到位于里中华街的林汀岛警察局,里面有几个便衣警察,正一边用纸杯喝汽水,一边为几张该星期的赌金彩券伤脑筋。
“你知不知道‘前进德文特’是什么?”其中一个问。
“不知道。”科尔贝里说。
“‘小男孩儿’呢?”
“再说一次,什么名字?”
“‘前进德文特’和‘小男孩儿’。他们是足球队,都参加合作杯的比赛。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你晓得吧,合作杯?”
科尔贝里耸耸肥厚的肩膀,足球是最引不起他兴趣的事物之一。
“‘前进德文特’一定是从德文特来的。”他说,“那是荷兰的一个城市。”
“妈的。警政署凶杀组的人就会知道点儿这样的东西。你认为他们够强吗?”
“事实上,我只是来借用一下电话。”科尔贝里疲惫地说。
“随便。你想用哪一部可以。”
科尔贝里拔了海伦娜·哈松的电话号码,听到电话故障的讯号。然后他打给电话公司,对方说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
“你知不知道任何有关汉普斯·布罗贝里的事?”他问两个在下赌注的警察。
“当然知道,他住在柴得瓦街。要像他那样生活,非得钱多不可。”
“我们这儿只有那种高级人士。”另一个警察说。
“你有没有为了什么事和他交涉过?”
“没有。”另外那个警察说,倒了一些罗兰加橘子水。“我们在这里只是维持秩序而已。”
“这里不是斯德哥尔摩。”第一个人语带恶意地说。
“我们这里如果有任何犯罪的话,也都是高级案件。这里的人不会拿着斧头胡乱砍头,也不会每个树丛底下就窝藏着一个老流浪汉或吸毒小鬼。总之,我想我们就赌这个‘前进德文特’好了。”
他们已经对科尔贝里完全丧失了兴趣。
“再见。”他郁闷地说,然后就离开了。
在开往斯德哥尔摩瓦萨斯区的那条长路上,他想,即使是林汀岛那种地方,在光鲜的表面下,也不乏犯罪事件。唯一的差别只是,那些人比较有钱,比较容易隐藏他们的肮脏事。
西脊路上那栋公寓大楼没有电梯,他必须爬上五层楼的楼梯。大楼十分破旧,经常如此,房东不屑照顾。铺着沥青的中庭里,又大又肥的老鼠在垃圾桶之间窜来窜去。
他这里那里随便按门铃。有好几次,门打开了,各式各样的人探出头来,用警觉的眼光瞪着他。
这里的人害怕警察,他们应该有充分的理由如此。
他没有找到海伦娜·哈松。
没有人知道是否有一个或曾经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住在这里。显然,向警察提供情报不是一项受欢迎的消遣活动,再说,住在这种公寓里的人,彼此通常也不熟悉。
科尔贝里站在外面的大街上,用那条已经沾了好几个小时汗水的手帕抹抹脸。
他思考了几分钟,然后决定放弃回家。
一小时以后,他妻子问:“伦纳特,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沮丧?”
他已经冲过澡,吃过东西,和她做过爱,然后又冲了一次澡,此时围着一条浴巾坐着,正在灌一罐冰啤酒。
“因为我觉得很沮丧。”他说,“这是什么鬼工作……”
“你应该辞职。”
“没有那么简单。”
科尔贝里是一个警察,而且他仍然不自禁地想当一个好警察。总之,这股动力已经深植在他的灵魂深处,就像是一个负担,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他就是非承担不可。
他从马丁·贝克那里得到的指示很简单——只是一件例行工作。而现在,这件例行工作搞得他无计可施。他皱起眉头说:
“葛恩,什么是旅行秘书?”
“通常是应召女郎,随身携带一个装了睡袍、牙刷和避孕药的皮箱。”
“那根本就是妓女嘛。”
“对,专门服务那种懒得在出差地找女人的生意人。”
经过一番思考,他明白他需要支援。然而他没有办法从瓦斯贝加警察局得到援助,因为度假期间,他们极度缺乏人手。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走到电话边,拨号给位于国王岛街的斯德哥尔摩警察局。
偏偏接电话的人是他最不想交谈的对象:贡瓦尔·拉尔森。
“我好吗?”对方闷闷不乐地说,“你要不要听听啊?捅刀子、打架、抢劫,还有吃迷幻药吃得不知天南地北的疯癫外国人,案子多得没到我脖子了。而这里,简直就像唱空城计。梅兰德去了瓦恩德,勒恩上星期五晚上回阿耶普洛,斯特伦格伦跑到马尔卡岛。这种大热天,大家倒好像比平常还要蛮横,完全丧失了判断力。你有他妈的什么事儿?”
科尔贝里很讨厌贡瓦尔·拉尔森,在他看来,对方只是一个虚荣矫情的大笨蛋。至于贡瓦尔·拉尔森的判断力,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躺在摇篮里的时候就弄丢了”。
科尔贝里这样想着。但是他大声说:
“呃,是关于帕尔姆格伦的案子。”
“我不希望跟那个案子有任何瓜葛。”贡瓦尔·拉尔森立刻回答。
为了那个案子,他已经受够麻烦了。
虽然如此,科尔贝里仍把他令人沮丧的故事复述了一番。
贡瓦尔·拉尔森时而报以不耐烦的嘟哝声,其间还有一次插进来说:“光是坐在那里抱怨,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而且那不关我的事。”
但是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引起了他的兴趣,因为等科尔贝里讲完以后,他说:
“你是不是说林汀岛的柴得瓦街?门牌号码几号?”
科尔贝里把号码重复说一次。
“嗯。”贡瓦尔·拉尔森说,“也许我可以帮你点儿忙。”
“那真是劳驾你了,”科尔贝里强迫自己说。
“老实说,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你。”贡瓦尔·拉尔森说,说得像是真的似的。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科尔贝里好奇,他为什么突然感兴趣起来。慷慨助人并不是贡瓦尔·拉尔森的性格。
“至于这个姓哈松的婊子,”贡瓦尔·拉尔森闷闷不乐地说,“你最好找风化组谈谈。”
“没错,这我倒是想到了。”
“嗯,那是当然。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在马尔默第一次被询问时,她一定要出示身份证明,因此,有可能她的姓名确实是海伦娜·哈松,但地址是临时编造的。”
这点科尔贝里早就想到了,但是他克制自己做进一步的答辩。
他挂断电话,立刻又拨一个号码。
这一次,他要求风化组的奥萨·托雷尔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