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羡看着云安,心底升起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情感。
仿佛宿在棉花里,沐浴在和风之中,林不羡竟撒娇道:“你扶我~。”对一向冷静克制的林四小姐来说,如此已是极限。
她是决计说出去“你抱我”亦或者“你喂我”这种,令人“羞耻”的话来的,就算是看似普通的“你扶我”,林不羡也只能在单独面对云安的时候,才能坦然得以撒娇的口吻说出口。
云安自然乐意之至,她绕过小桌半抱着把林不羡把人扶了起来,说道:“你先吃,被褥我等下卷起来放到那辆马车里就行了,吃完了我再给你梳头。”
“那你呢?”林不羡问。
“我和他们吃过了,早上做的烩饭我跟着吃了一碗。我问过白大夫了,她说这瓦罐是到了雍州以后买的,一直用来给你煎补药用,那些补药和食材炖在一起就是药膳,用这瓦罐给你用来炖粥并无不妥,我今儿早上趁着他们做饭的功夫,在装食材的几个竹筐里翻了翻,竟然找到了干瑶柱,还有鱼干,干香菇,一整根风干火腿和好几条腊肉,土豆地瓜,这顿饭你先对付一口,等晚上我研究一下,用这个瓦罐给你做煲仔饭吃。”
能看出来林不羡是真的饿了,在云安说话的这会儿她已经吃了两口粥,不过也仅仅是两口,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才问道:“煲仔饭是什么?”
“是我们那边的美食之一,方法和他们早上做的烩饭其实也差不多,步骤上稍有不同,味道就不一样了。”
林不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低呼。
“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林不羡摇了摇头,低声问云安:“你有没有给玄一道长盛一碗送去?”
“玄一道长早上和我们一起吃了烩饭……”
林不羡的美目中划过一丝愧疚,叹道:“玄一道长是长辈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久之后还是你的师父,她老人家都和大伙一起吃烩饭,我又怎么能单独躲在这马车里吃小灶呢?这……于理不合。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更是会牵连你名声受损的。”
云安拿起调羹重新递给林不羡,宽慰道:“这事儿玄一道长是知道的,早上他们说叫你吃饭,白大夫说你不太适应昨夜的大风声,很晚才睡。我就说让你多休息一会儿,等醒了给你煮碗粥就行了,你不挑食。再说……这叫什么小灶呢?不过是一把大米,半瓢水,几根菜叶,几滴香油罢了。这也叫小灶?都快成病号饭了,烩饭里头还有肉呢!”
林不羡这才稍稍放了心,但还是说道:“此次不同以往,还有王府的三位车夫在。等你到了北海拜了师,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四海,你在这一路上的一言一行都至关重要,就算玄一道长不在乎这些虚礼,但尊师重道历来都是最重要的品质,我不想让你落下一个‘贪恋女色’‘目无尊长’的骂名,昨晚……我的确有些不习惯,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大灶上的饭你都能吃得,我也可以。”
听完林不羡的话,云安无奈又心疼,她眼睁睁地看着昨夜林不羡和众人一起吃饭时那不适的模样,一顿晚饭总共就吃了一小块肉,几根菜叶子,就在刚刚云安第一次见林不羡狼吞虎咽的模样!
参照一下林不羡从前过的生活,现在的她能做到不抱怨,没意见,还为他人着想,已经算是非常识大体了!
云安不想因为这件事和林不羡发生意见分歧,她必须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沉默半晌,说道:“我看今天早上玄一道长吃饭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太对胃口,王府那几个车夫整日赶车,风吹日晒还干重活儿,可能是出的汗比较多,所以做菜的时候口很重,我老家是北方的吃起来还好,玄一道长明显觉得咸了,要不这样……从今天晚上这餐开始,我就用这个小瓦罐给你和玄一道长单开小灶,要是单独给玄一道长开小灶她老人家肯定不同意,你们两个做个伴,说不定她就答应了呢?”
林不羡看了看面前的瓦罐,说道:“可这瓦罐装得下两个人的饭吗?”
云安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说道:“你没发现玄一道长又年轻了吗?她到底多大年纪了?我记得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看起来接近四十……现在看她像是刚三十出头。我估计是她的修为又进了一步,传说:等一个人的修为足够高,就会进入一种叫做‘辟谷’的状态里,每日只喝露水再通过打坐来吸取天地之精华就能维持身体运转,玄一道长昨天晚上只吃了几根菜叶子,今天早上就吃了大概……这么一勺饭就饱了。”
“真的?”
“我至于骗你么?不信等你俩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自己验证一下我究竟说的是不是真的。”
云安说的煞有介事,成功勾起了林不羡的好奇心,昨夜她也没注意玄一道长究竟吃了多少……
“你看我这个提议行不行?你就当成全我一片对师父的孝心了,帮帮忙?”
林不羡沉吟须臾,点头。
云安笑了,如释重负,推了推瓦罐说道:“快吃,一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
“嗯。”
林不羡舀了一口到嘴里,咽下赞道:“好吃的。”
……
云安昨夜一宿没睡,白大夫是知道的,目前他们经过的还是正常的土路,马车不必限重,出发后白大夫征得玄一道长的允许,带着自己的行医手札到玄一道长的马车里去研讨医道了。
顺便当着众人对云安说道:“爷不如就回马车里吧,陪夫人下下棋,也好排解路上的枯燥,小人昨日和夫人手谈了几局,已再不敢和夫人对弈了。”
云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回到车厢里林不羡先是泡茶给云安喝,但见对方难掩疲倦,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便猜到云安昨夜可能没睡……
林不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要不要过来躺一会儿?”
“好啊,正好有点乏。”
林不羡并不戳穿云安的好意,只是拽过没被收起的狐裘大氅,等云安躺下以后将大氅盖在了云安的身上。
“谢谢。”云安闭着眼睛勾了勾嘴角。
林不羡按住云安的太阳穴揉动起来,云安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云安睁开眼便看到了林不羡的脸……
“唔~。”狐裘大氅的保暖性奇佳,王府的马车宽敞平稳,云安这一觉睡的非常舒服,周身疲惫全消,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云安伸完懒腰就要起来,却被林不羡按住……
林不羡从袖口掏出绢帕为云安擦去了额头上的薄汗,然后掀开了大氅的一角,说道:“先别动,躺着消消汗再起,省的着凉。”
“好~。”
云安身上的汗散的差不多,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云公子,准备埋灶吃晌午饭了。”
“知道了。”
片刻后白大夫的声音传来,说道:“爷,玄一道长请你过去。”
云安坐起来对林不羡说道:“我先过去了?正好和她说说‘开小灶’的事儿。”
“去吧。”
……
云安跳下马车与白大夫点头致意,经过早上那两三件小事儿,二人初步产生了“战友情”。
白翠心在马车外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林不羡出来,便唤道:“夫人,他们已经开始埋灶做饭了,您要不要也下来走走?”
“……白大夫,可否进来一下?”
白翠心来到马车里,见林不羡坐在那儿眉头紧锁。白翠心心头一沉,蹲下问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不羡做了一个深呼吸,捂着自己的一条大腿说道:“腿……我的腿麻了,如针刺般难以站立。”
白大夫一看这狐裘大氅的位置就知道定是云安枕在四小姐的腿上睡了大半日,她敬业地掀开药箱取出银针,宽慰道:“夫人没坐过如此长途的马车,猛坐这么久,不得活动,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待小人为夫人施针,稍坐一刻钟便好了。”
说话间白大夫已经熟练地在林不羡的小腿,脚踝等穴道刺下了银针,然后坐到了林不羡的对位,笑了笑。
林不羡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嘴唇说道:“这件事,莫要告诉秉初。”
“夫人放心,小人明白。”
“谢谢。”
……
云安进了玄一道长的马车,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想给林不羡开小灶的请求,玄一道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云安很高兴,问玄一道长:“您叫我过来有啥事儿?”
玄一道长从小桌下面拉出一口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本薄薄的书,湖蓝色的书皮,白色的名签上写着“吐纳心法”四个字。
玄一道长将《吐纳心法》递给云安,说道:“这是我根据我入门时所学的心法,你的实际情况和我的独门修炼法门,三者结合编写出来的《吐纳心法》,你白日里没事儿就看看,晚上实在睡不着,就根据书上的内容去打坐,引月华之气入体循环小周天,若你一夜能循环完几个小周天,即便是不睡觉……白天也不会太辛苦。”
云安看着玄一道长,她的目光仿佛让云安看到了远在洛城的娘亲,同样的慈爱……
“谢谢!道长……我一定好好练习。”
“按照这个速度,到北海少说也要一个多月,你怕是要受苦了。”
“没关系,不过是熬夜而已,这点苦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玄一道长想了想,说道:“不如从今夜开始,我先教你一些不需要内气支撑也能学习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