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安跃跃欲试的模样,玄一道长露出笑容,她一直都很欣赏云安的真性情,如今云安即将成为自己的弟子,玄一看云安更是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越看越中意,越看越喜欢。
玄一的功法本来就特别不仅必须同极双修,还大力提倡两个同性以“夫妻”的方式共同生活,共同进步,所以云安和林不羡的这桩亲事,玄一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玄一刚要回答,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响亮的锣声,玄一和云安对视一眼:这锣点在洛城的时候,她们就听到过类似的。
是京城那边来的……
不需玄一吩咐,云安起身开门,朝着走廊里喊道:“周六,去看看。”
听到锣鼓声的周六他们已经在走廊里候着了,立刻遵照云安的吩咐往楼下跑去。
云安回到房间与玄一相对而坐,房间里安静极了,这种广传四海的圣旨其实是很罕见的,但每次一出现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上上次和上次分别是太子薨逝和册立新太子,这次又是什么事儿呢?
云安也沉默着不再说话,只是给玄一道长和自己默默添茶,以免犯了忌讳。
大概两刻钟后,周六回来了。
“笃笃笃。”
“爷,小的回来了。”
云安征询地看了玄一一眼,见后者颔首应允才说道:“进来吧。”
“是。”
周六推门而入,看到玄一的那一刻明显有些意外,云安主动介绍道:“这位是玄一道长。”
“哦,原来是玄一天师,小的周六给天师见礼了。”
玄一微微一笑:“施主不必多礼。”
“外面什么事儿?”
周六躬身禀道:“回爷的话,是皇榜。”
“什么内容?”
“恩科金榜出成绩了,传令官快马加鞭先把皇榜送到各地府衙张贴公布,不日新科学子们就该回乡了。”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你看了皇榜没?上面有没有一个姓李,元,字空谷的人?”
周六答道:“这……小的只打探了什么事儿,皇榜前面黑压压的都是人,小的怕耽误了爷的功夫,立刻就回来了。”
“你再去看看,上面有没有李元李空谷的字,原洛城人氏,是如今雍州知府的三公子,我的好友。”
“是,小的这就去。”
周六走后,云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玄一问道:“因何叹气啊?”
云安沉吟道:“晚辈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特别是在我力有不逮的时候……商籍之人实在是太卑微了,真正遇到什么大事儿,根本无力反抗。”
云安说的隐晦,玄一却听明白了,不过这毕竟是擦着忌讳的话,不便再深入讨论。
玄一转而问道:“无凭无据又无风吹草动,你又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最近一切事情进行的都太顺利了,顺利到让我觉得特别不真实,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一样,只是我实在是太渺小了,捕捉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切勿妄自菲薄,你可知……你如今所取得的一切,是整个林氏一族倾尽全族之力也没有得到的?”
“我想保护我家娘子和娘亲,现在还不够。”
“可有纸笔?”
“有的,这边请。”云安神情为之一振,她猜到玄一道长接下来的意图,怎能不高兴?
玄一道长果然给宁王府写了一封拜帖,墨干后将帖子交给了云安,吩咐道:“把这个帖子交给楼下客栈的掌柜,不需要你的人特别去送。”
“明白了。”
云安穿上外衫,乐颠颠地下了楼,将请帖往柜台上那么一拍,说道:“玄一道长让把这份帖子送到宁王府。”
……
又过了一会儿,周六回来了,周六告诉云安,李元不仅金榜题,而且位列一甲三鼎之席,御赐钦点的探花郎!
听到李元金榜题,还是探花,云安是由衷地替李元感到高兴,回想起李元被逐出家门后那无人问津的落魄样,世家出身的李元何曾受过那样的委屈?
如今被点了探花郎,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了!
周六笑的比云安还开心,简直可以用喜上眉梢来形容,周六凑到云安身边,低声道:“给爷道喜了。”
“空谷金榜题的确是件大喜事。”
“爷是否要运筹运筹?”
云安先是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有些感慨地想着:是啊,从今往后李元的身份就再也不同了,一脚迈入官场的人自己是“巴结巴结”了。
可云安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玄一道长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周六的话,她老人家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注视着云安。
“你觉得我该如何运筹呢?”云安问周六。
周六答道:“依小人之见,先送大件儿……房子,地契,奇珍异宝,家字画,再不济准备几个美人也是好的。不过……李探花士族出身,这些东西怕是不缺人送,实在不行……准备些银子也成,若是爷有门路,可以直接把礼物送到李大人的府上,财可通神呐,爷。”后面这个“李大人”指的是李青山,李知府。
“你先下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
“是,小人斗胆再多说一句,兵贵神速,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有人提着礼物往李大人的府上赶了,咱们就算不讨头彩,总要往前挤一挤,送的太晚人家都不稀罕了。”
“知道了,去吧。”云安的心里是有些抵触甚至厌烦的,但她也明白周六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考虑,并没有表现出来。
周六退了出去,云安的脑海里闪过了《范进中举》的片段来,与此时的一幕是何其相似?
云安还记得自己读这篇文章时的心情,她对那些富绅官员的嘴脸深以为耻,觉得这世上之所以会有贪官,八成都是这些人给惯出来的,简直是封建毒瘤。
玄一的声音适时响起:“怎么了?心里头不好受?”
云安叹了一声,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理,最近总是很矛盾。或许周六说的是对的,可我心里又很抵触给空谷送礼的这件事……从前我也有意无意巴结过他,但动机和目的不太一样,以前是觉得他可怜又想雪中送炭。现在再让我给他送礼,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可仔细想想,我不也给宁王送过礼物么?可能我早就已经活成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了。”
玄一语重心长地说道:“依我看,不过是本心和世俗的碰撞罢了,所谓‘道’者,一曰逍遥,一曰顺应。逍遥者,置身物外也;顺应者,顺其自然也。此刻的你,显然做不到逍遥,那便顺其自然好了。天下运道如是,国运如是,人在屋檐下尚且不得不低头,何况大势所趋乎?有些时候也要学会把初心暂且秉持在自己的心底,先活下去,把自己的根基打好,莫失莫忘,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拿出来吧。这件事不过是场人情往来,又不是大奸大恶,太拘泥反而会困扰。我相信你终有一日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到时候再凭良心也不晚。”
“多谢玄一道长!”云安深深地行了一礼,有良师如此,何其幸哉。
……
第二天一大早,宁王府的马车就到了,掌柜的毕恭毕敬亲自上来请人,玄一让瑞儿来叫云安,云安早都梳洗整装完毕,拉开门便随瑞儿出了门。
上了马车,一行人直奔宁王府。
玄一虽然是给宁王下的拜帖,不过求见的却是宁王老太妃,当初宁王的父亲靖王殿下一头撞死御前,陛下下旨厚葬靖王,为靖王定风水穴的人正是清虚观的天师们,玄一道长也在其中。
说到底宁王虽然尊贵,但其实是和玄一道长差着辈分的,越过他直接去见老太妃并不失礼。
玄一让云安等在门口,带着瑞儿先进了正厅,毕竟云安是“外男”没有老太妃的准许,不能擅入。
过了片刻,瑞儿从角门出来,低声对云安说道:“老太妃命丫鬟将姑爷带到梨院去,道长让姑爷谢了恩便去吧,不用进去了。”
云安明白了,撩起衣襟下摆在门口磕了头,自有丫鬟上前来给云安引路,不用在老太妃这里浪费时间简直是太好了,云安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
“麻烦姐姐快一点儿。”云安对引路的丫鬟说道。
“是。”丫鬟加快了脚步,可云安还是觉得好慢,好不容易挨到梨院门口,云安对丫鬟说道:“里面的路我认识,姐姐回吧,谢谢了。”说完便往院内跑去。
“哎……云公子!”
云安才不管那丫鬟,随着脚步的移动,她听到了好听的音乐声,仔细一听是两种乐器合奏的声音,一琴一瑟,配合的非常和谐。
云安皱了皱眉,林不羡会弹古瑟,而且她也看过玉纤纤弹古琴……
寻着音乐声走,果然来到玉纤纤的房间,守门的丫鬟先是打了个万福,说道:“此乃玉夫人的卧房,公子可有手谕?”
“手谕?”云安傻眼了。
丫鬟抬起手,强硬地说道:“没有手谕不能进去。”
“有的有的!”老太妃身边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远远地喊道。
云安赶紧把人接过来,来到门前,丫鬟拿出一方令牌:“奉太妃口谕,准许云公子入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