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夫人那儿辞别出来,云安遵照林夫人的吩咐依旧把拐杖装到了木匣中,不让旁人看见,回了房间云安便取出拐杖放到空间里,只留一个空木匣随意放在那儿,云安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思考起生辰宴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若从前云安只是把林母当成林不羡的母亲,爱屋及乌的话,经过今日的相处云安发自内心地把林母也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一方面是心疼林母到了这个年岁要面临如此婚姻危机,一方面云安也发觉林母其实并没有她和林不羡想象中的那样脆弱,能在这样一个家族里坐上当家主母位置的女人没有一个会是简单的,从林夫人的身上云安也学到了某些生活的智慧。
云安不禁想:娘亲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把兽头拐杖在生辰宴当天,最后拿出来呢?
难道是想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还是说母亲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是林威会把那孩子在生辰宴当天带回来吗?
那这老渣男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想趁着人多,娘亲不好多说什么而被迫接受这个孩子,连脸面都不要了?
想到这里云安已经开始生气了,不过云安并没有忘记之前林不羡的判定,林不羡说:如果生的是一个男孩,林威不会这么早把孩子抱回来的,孩子抱回府里这事儿倘若林威咬死要办,没人能奈何的了他,但那位已经出府的姨娘要是也想跟着回来,事关后院的规矩,必须要当家主母点头才行。以林威之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已经不信任她们母女俩了,一个亲娘不在身边,又不会说话的婴儿……理论上来说是最难养大成人的。
林威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林不羡深信自家娘亲不会做那种事……
“如此看来林威应该不会这么早就行动,那娘亲这么安排到底为了什么呢?”云安呢喃道。
当晚林威回府,云安和吕颂到书房去拜见,云安明显感觉到林威对自己的不待见,甚至不时瞪自己,云安知道是因为那三十万两白银的事情,但她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林威不提她也不说,只是看着林威隐忍不发作的样子,默默地在心中暗爽罢了。
有吕颂在场林威也不好多说什么,吕颂目前掌管着林府很重要的一块陆路运输业务,林威不好让吕颂自己走,单独留下云安。
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吕颂和云安从书房出来,吕颂又约云安出去喝酒,云安欣然应允,便又打发过一天没有林不羡在身边陪伴的日子。
思念如藤蔓一般,悄无声息地冲破云安的心田,无声地蔓延开来,等到云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心已经被思念的藤蔓包裹起来了。
……
另一边,远在千里之外的林不羡,却没有办法如云安思念她那样去思念云安了。
即便玉纤纤再怎么“呵护”那轻飘飘的柳絮还是无孔不入的,林不羡小心翼翼地在梨院住了半个月之后,还是不慎沾染了柳絮,最可怕的是那柳絮沾到了林不羡的脸颊,当即林不羡白皙的脸颊就红肿起来,直挤的一边眼睛都变了形。
玉纤纤吃惊不小,她没想到林不羡的病症发起来竟然会严重到这般田地,她火速安顿林不羡躺好,给林不羡准备了净布包着冰块,敷在林不羡的红肿处,然后又火速叫来了王府里的大夫,老大夫为林不羡施了银针,开了方子立刻让药童煎药,可林不羡病情蔓延到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林不羡的皮肤开始大面积红肿,且出现发热,久咳不止和呼吸困难的病症,似乎这被人为控制了十多年没有发过的热症,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是在林不羡的体内暗中积蓄力量,企图一口气将林不羡置于死地。
玉纤纤目睹了林不羡的整个变化过程,她就坐在林不羡的床边,沉默着,眉头紧锁,阴沉的脸色里犹如阴云汇集,随时便会发出雷霆来。
王府的大夫端来了汤药,玉纤纤让丫鬟扶起林不羡,她亲自喂药,此时的林不羡尚未失去意识,她无力地倚在丫鬟的怀里,乖巧地吃药,一口一口,吃完了最后一口还会对玉纤纤说声“谢谢”。
房间内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不好受,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快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林不羡露在外部的皮肤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另外一只之前没有红肿的眼睛的眼皮,也逐渐肿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胖了一圈不止。
红润的下嘴唇上,留下好几个齿印,偶尔林不羡实在忍耐不住,也会随意往身上抓几下,只几下……便咬着嘴唇,颤抖着身体克制自己的行为。
如此“老练”,也不知是被这病困扰过多少次,才总结出的经验……
王府里的大夫最开始就偷偷告诉过玉纤纤:尽量不要让这位姑娘抓挠身体,若是抓破了会很麻烦。
结果根本没用玉纤纤操心,林不羡把她能做的一切都做的很好。
玉纤纤眉头紧锁,一直沉默的她终于开口了:“药也吃完了,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留人伺候。”玉纤纤的声音有些冰冷,出奇的平静。
“是。”一众丫鬟,大夫陆续离开了卧房,两名丫鬟还将几乎哭到昏厥的由仪也给架了出去。
玉纤纤握着林不羡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睡一会儿吧,醒来就没事儿了。王府的大夫医术高超。”
林不羡沉默良久,似迟疑,似权衡,终发出一声叹息,痛苦地说道:“玉姑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说吧,我都答应。”
林不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虚弱地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熬不过去了。能否请姑娘带着王府的大夫出面证明,我的死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死于旧病复发?”
玉纤纤别开眼,又转了回来,安慰道:“说什么傻话,你会没事儿的。”
“玉姑娘……”林不羡紧了紧玉纤纤的手,后者只得点头,保证道:“你放心。”
“谢谢。”林不羡勾了勾嘴角。
“睡会儿吧,醒来就没事儿了,相信我。”
林不羡也的确是疲惫至极,她的眼皮发沉,挣扎了几次逐渐放弃了,林不羡闭着眼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对玉纤纤说道:“我若身死,请转告云安,离开林府去她想去的地方……”
……
云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才好好的心口突然锥痛起来,持续了大概几个呼吸之久,疼的时候连喘气都不能,好不容易挺过去了,云安已是大汗淋漓。
云安坐在床上,一手抓着床栏,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满脸汗珠,苍白的脸正在逐渐恢复血色。
云安有些害怕,呢喃道:“我这是咋了?突发心脏病?还是得了心肌炎了?心口怎么这么疼……”
……
一转眼林母的生辰宴到了,提前三天府内便张灯结彩,红绸一直扯到府门外左右一箭之地,洛城内林府所有的产业门口都挂了彩,且按照林夫人寿辰的惯例,燕国境内的所有林氏铺子要大开粥棚,施粥一日。
不过这一切好像都和林夫人没关系似的,提前三天各地送寿礼的人入府都要排队,林夫人却整日待在“香供养”里,念经,烧香,做功课、按部就班。
一直到了生辰正日子那天,林夫人才脱下身上的素服换上从前的衣裳,来到了正厅。
与林威站在一处,依旧是一对风雨同舟的夫妻。
今年林夫人的寿宴与往年不甚相同,规模虽然没变,但赴宴的嘉宾多了不少生面孔,也许是林威投诚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的事情取得了成效,今年来林府的宾客里,出现了士族的身影。
洛城知府钟萧廷携妻子出席,知府大人做了带头表率,洛城府衙内的其他“老爷”也纷纷带着妻子家眷来到了林府。
林威红光满面,穿梭在各大官员之间,谈天说地,坦然享受着诸多商界同僚或探寻,或羡慕的目光,俨然一个胜利者。
云安坐在角落里的位置上,怀抱着一方长木匣,里头装着送给林母的兽头拐杖。
钟萧廷和林威相谈甚欢,听着四周下属们的赞美,有些飘飘然。
最近他一直庆幸自己押对宝了,岳父的亲外甥当了太子,正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上次他被一个乞丐当街暴打的事情,凶手虽然没抓到,但已经没人敢再提起了,太子不仅帮他拔掉了洛城的“霸王户”李青山,让他做了知府,而且如今洛城首富林氏也对自己是有求必应,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私底下钟萧廷时常偷偷想:洛城之内,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的就算不是皇帝的日子,最少也是个藩王的待遇吧?
只是钟萧廷的心里始终有那么点儿遗憾,鱼和熊掌没有兼得。
“林伯父,四小姐回来了吗?”钟萧廷问。
“小女身体有恙,留在雍州养病,女婿回来了。”
“哦?人在何处?我与云公子很是投缘。”
林威环顾一周,指了指云安的方位:“大人且看,那边就是。”
“林伯父,晚生失陪半刻。”
“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