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羡正和林夫人聊着家常话,突然听到守在正厅外的丫鬟叫了一声“姑爷”林不羡不由得抬眼往门口方向望去,可却迟迟不见云安进来,也没有丫鬟进门禀报。
林不羡转而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对方似乎并没有听到那声“姑爷”,林不羡算了算时间,觉得云安这么快就去而复返有些反常,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么?
“母亲,孩儿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望母亲准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叫白大夫给你瞧瞧……”林夫人暗道: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乏了,莫不是……
“只是这几日一直都在赶路有些辛苦,好好睡一觉应该就好了,母亲不必担心。”
“哦……”林夫人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不死心地说道:“睡醒了传白大夫过去给你看看,还是小心为上。”
“是,女儿告退。”
林不羡起身离去,来到正厅外却并未看到云安的身影。
丫鬟的声音响起:“小姐,刚才姑爷来过。”
“她怎么没进去?留了什么话没有?”
“奴婢本想通传,姑爷不让……姑爷只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丫鬟抬手一指:“姑爷往那个方向去了。”
林不羡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自己院落的方向,知道云安回去等待自己,林不羡不再耽搁,提起裙摆下了台阶朝自己的小院疾行而去。
云安眉头紧锁坐在桌旁,内心逐渐平复后,隐约理清了一个“事实”,玉纤纤的“消失”恐怕……
云安虽然没有去过玉纤纤的闺房,但西苑曾经属于林府,按照林府一向的习惯,所有主人的卧房都配有耳房,丫鬟会轮流住在里面守夜,方便服侍。
想来玉纤纤的房间应该也是这样的配置,即便这个时空真的有“武林高手”能悄无声息地闯入玉纤纤的宅子,可在没有闹出任何动静的前提下,“偷走”一个大活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凡玉纤纤发出一点声音,守夜的丫鬟也不可能没察觉。
而且若真有人有这个本事,那人费了这么多功夫抓走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又意欲何为呢?
为了赎金?犯得着么?这偌大的洛城比玉纤纤身份尊贵的人比比皆是。
仔细想想玉纤纤被人抓走的可能性很小,“凭空消失”更是不可能的,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开了,林不羡走了进来,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纤纤姑娘怎么说。”
云安叹了一声,翻过杯子给林不羡倒了一杯水:“你怎么不和母亲多聊聊?再过几天咱们又要出门去了。”
林不羡没有回答云安的问题,继续问道:“怎么样?纤纤姑娘答应了?”
云安低声道:“她不见了。”
……
之后,云安把事情和林不羡讲了一遍,后者亦是吃惊不小,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沉吟道:“我没猜错的话……纤纤姑娘是自己逃走的。”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你怎么这么肯定的?”
“西苑的院墙比一般的院墙要高三分,从外面翻进院子里本就很难。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选择将西苑赠给纤纤姑娘,为了确保纤纤姑娘的安全送宅子的时候,我一并送给纤纤姑娘两班家丁,都是严格筛选过的,每日十二时辰不间断巡视外院。刚才你说,西苑的正门和后门的锁都完好无损,结合这一切进行推断,我觉得……必定是对院内情况非常熟悉的人,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前提下,甚至连门都不用走就能出了西苑。”
“这又是何必呢?她要是真想走,言语一声我们难道还能强留不让走么?留一封信也好啊,哎……”
林不羡轻笑不语,转而问道:“事情变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和李三哥哥交代?”
“我已经让宅子里的管事儿的去衙门报官了,出了这么离奇的事情,衙门应该会贴出一些告示,到时候我偷偷撕下一张来,连同这件事的情况说明,一并差人送到京城交给空谷。”
“如此也好,不过以李三哥哥的性子……此事怕是很难轻易揭过,你要做好……被‘秋后算账’的准备。等到你们再碰面,他的身份大抵就不同了。虽然此事怪不得你,我担心……”
云安柔声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相信我。”
“嗯。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从刚才就在纠结这个问题,连你都这么说了,我想应该是纤纤姑娘自己离开的,既然如此就象征性地派人出去找找就算了。她要是有意躲着,应该能避开官府那些人。她挑在这个节骨眼离开,一定有她的用意,我一直感觉纤纤姑娘是个很特别的人,相信她有能力独立生活。”
“那雍州呢,还去么?”
“雍州这趟必须要去,帮李元办事不过是由头而已。一方面,我们得拜访一下李家,让李家的人明白,即便李知府调离了洛城,我们和李府之前结下的‘盟约’依旧作数。再有就是我打算顺路去拜访一下宁王殿下,他之前不是给了一块令牌么?名头我都想好了……就说感谢他促成了我们俩这段好姻缘。他是证婚人,我们俩到他的封地办事,去拜访拜访,合情合理。”
“好。”林不羡的心中流淌着暖意,听着云安的部署,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云安的成长,而这一切变化大概都是因为自己,林不羡既感动又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涌动着。
“眼下看,你爹既然搭上了新太子这条线,只要这位太子能笑到最后,林府少说也能保住你这一代的尊荣。可对我来说:不论目前的局势看起来有多么乐观,我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我要的不是风险对半的押宝,而是全然的稳妥。宁王和永乐公主虽然不如太子身份尊贵,依附他们的风险可比依附太子小多了。我今日忘了问母亲,玄一道长回来了没有,要是能请动她老人家和我们一块去,万事就都顺利了。”
“适才听娘亲说,我们走的第三日玄一道长也离开了,前几日母亲接到了玄一道长派人送来的信,说是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不日就要返回洛城。”
“那正好,我们趁着休整再等等玄一道长。”
……
傍晚,丫鬟来传话说:林威回来了,叫林不羡和云安过去。
林威一人端坐在主位上,右手位的小几上已经摆好两盏热茶,林不羡和云安入正厅请了安,各自落座。
趁着林威喝茶的功夫,云安打量林威,一段时间不见,林威苍老了许多,从前的林威虽然年逾五十,但看起来至少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十岁。此时林威的整体状态,看起来却比他实际年龄要苍老十岁。
不过是一个多月之前吧?林威的头上还少有白发呢,现在竟然花白了,整个人瘦了不少,皮肤也暗黄了不止一个色号。
云安的心里不禁有些唏嘘:这分明是被府内的事务累出来的,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这是何苦呢?
就算能老来得子又如何呢?照这样下去……林威都未必能熬到那个孩子长大成年。
云安转头看了林不羡一眼,见她垂着眼眸,从她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可云安还是覆住了林不羡的手背,拍了两下。
林威放下茶盏,说道:“听你娘说,你们淟州这趟还不错?”
云安回道:“是。”
“嗯……年轻人多见见世面也好,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们俩在淟州置办了宅子?匾额还挂了‘云宅’二字,可属实吗?”
云安笑道:“是谁这么无聊,这点小事儿也犯得上来烦父亲。是买了一处宅子,孩儿吵着娘子要买的,淟州是个好地方,以后若是有空大概还会去,总借住在大姐家也不是办法。虽然淟州城内也有咱们林氏的云来客栈,不过客栈那种地方……娘子下榻多有不便,孩儿就吵着买了这宅子。”
“那匾额呢?又是谁的主意?”
林不羡主动回答道:“此事是女儿的主意,女儿想,若是这别苑挂了与咱们南林府有关的匾额,怕是消息不日就要传开,到时候门槛都要被淟州那些老板给踏平了。女儿不过是一介女流,不宜与外男频繁打交道,挂了‘云宅’即便有人来访,相公出面招待便行了。”
林不羡的回答让云安颇感意外,这话要是从前的林不羡说的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的林不羡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怎么还……
云安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明白了林不羡的用意,不禁暗暗佩服起来。
林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扫过林不羡和云安,将云安那副意外的表情收入眼底,将之归结为“受宠若惊。”
这下林威放心多了,竟赞道:“难得你不忘本,安儿虽然是入赘进府的,但这天下毕竟是男子的天下,出了南林府……还是把身段放低些的好。”
林不羡温顺地答道:“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记下了。”
看着这父女之间的互动,云安恍然觉得是回到了自己刚入府的时光。
云安强忍住心中的恶心,配合林不羡表现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窃喜。
这下林威的疑虑基本被打消,可云安明白……林不羡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