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床笫之事

云安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眯着眼睛“啧”了一声,哼哼着伸了个懒腰,胳膊伸到林不羡那边,却摸了个冰凉……

云安一下子就精神了,“亦溪”二字都到了嘴边,突然记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感觉一股寒气从心底腾升,借着心跳的力量,顺着血液传输到四肢百骸——凉了。

云安很少断片,昨天那点酒也远远没有达到能让云安断片的程度,只是她第一次喝到这个时空的葡萄酒,身体里还没有抗性,就醉了那么一小会儿。

可就偏偏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自己怎么就……

云安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真是酒壮怂人胆,多少藏在心底,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那么说了个彻底。

云安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额头上冒出冷汗,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完了,完了,完了……

云安隐隐记得……

昨夜,自己不仅仅是亲了林不羡那么简单,因为林不羡是穿着外衣喝的酒,偷香窃玉之后云安又“善心大发”担心林不羡这么睡不舒服,帮林不羡把衣服也脱了,虽然只脱到中衣就停了下来,但是在宽衣解带的工程中……可没少揩人家的油。

“啊!我凉了,这回可是死定了!”云安还记得昨夜那种软软的触感,自己还咂着嘴夸赞来着……

云安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两个枕头之间的缝隙里,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拢着枕头包裹自己的脸,心中不住哀嚎:云安啊云安,你这种行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呢?

“吱呀”一声,门开了,林不羡端着早餐走进房间,就看到云安趴在床上,身体不住地扭动,林不羡的目光闪了闪,略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又抬起了目光,柔声唤道:“醒了?”

听到林不羡的声音,云安像被点穴一样,屁股还来不及放下就僵在了床上,她的呼吸都“停止”了,慌张的不行,只能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声。

林不羡将托盘放到桌上,说道:“日上三竿,还不起床?快过来吃饭。”

云安竖起耳朵,感觉林不羡的声音中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情绪,带着狐疑转过了头,看到林不羡已经坐到了圆桌旁,正等着自己。

云安这才起身,盘膝坐在床上看着林不羡,一言不发。

藏在广袖下的柔荑动了动,握成拳,紧了紧又松开……

“怎么了?快来吃饭。”

“哦,好。”云安如蜗牛般挪动身体,只穿着中衣,趿着鞋子来到圆桌前,坐到林不羡对面的位置上。

林不羡起身为云安盛了一碗粥放到云安面前,把筷子和汤匙递给云安,把那几道小菜也端了出来,最后才将装了四个馒头的盘子也端了出来。

小菜有麻油笋丝,酸辣黄瓜、炒鸡蛋、腌萝卜、糟醉虾仁、蒸拌鲅鱼丝,六样小菜都放在巴掌大的碟子里,搭配已经熬出了米油的白粥,最好不过了。

“这几道小菜都是厨娘的拿手菜,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云安伸手就要去抓盘子里的馒头,手背却突然被林不羡轻拍了一下。

云安心虚,手抖了一下,惴惴地望着林不羡,不知所措。

“先去洗手。”林不羡的声音愈发温柔了些。

“……瞧我,一看见吃的就忘了,我、我这就去。”云安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放下筷子和汤匙,转身往屏风后面去了。

林不羡看着云安的背影,发出一声浅浅的,无声地叹息。

洗漱声音传来,林不羡看着面前汤碗里的粥,有些出神。

……

云安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看到正在出神的林不羡,问道:“你在想什么?”

“嗯?”林不羡回过神,微笑答道:“没什么,在想今年母亲的生辰该送她老人家什么礼物。”

“不是六月十八么?还早呢。”

“也不早了,往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母亲膝下无儿,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没接管家业前,我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自然送不了母亲什么珍惜礼物,可到了这一日定会有许多亲戚朋友来访,我却没有献出过一样能在宾客面前展示的礼物,自从接管家业以后每年在母亲的寿辰礼物上我都要花许多心思,算是多少弥补一些母亲的遗憾吧。”

云安明白:林夫人并不是想要什么价值连城的礼物,而是……用名贵的礼物来掩饰林府后继无人的尴尬。

受社会环境的束缚,女子很难行走于世,也就买不到什么珍惜礼物,男子却可以。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珍惜的礼物”可以偷换成“子孙贤孝”的概念。

其实林夫人最想要的,只是儿孙满堂的家族昌荣而已。

云安想:这么浅显的道理,林不羡一定也明白,可是她没有办法解决……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吧。

云安抓起一个馒头捏在手里,思考须臾,答道:“今年母亲的生辰礼物你就别操心了,让我代替你送吧。”

“好。你的眼光独到,说不定买的到让人意想不到的礼物。”

云安咬了一口馒头,夹了一口麻油笋丝吃到嘴里,清脆爽口,又扒了几口粥……

粥的火候刚刚好,暖暖的流到胃里,吃下去别提有多舒服了。

“这粥熬的真好~,米的精华都熬出来了,时间也恰好,少一会儿发硬,多一会儿就糊了。”

“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可以时常给你做。”

云安瞪大了双眼,惊道:“这粥是你熬的?”

“嗯,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了那么美味的羊排,我总要懂的‘投桃报李’才是,不过我没有做过饭,问了厨娘只有这白粥最简单就试了试。”

“啊……”

“你喜欢就好。”

云安低下头,搅了搅碗里的粥,说道:“熬了好久吧?”把粥熬成这种火候,没有一个小时是不行的。

“你以为谁都有本事像你一样睡那么久啊?我一早就起了,反正也无事可做,就问了厨娘做粥的法子。”

“谢谢。”

“你多喝些粥,少吃点馒头,等饿了再吃。粥养胃……”

“……亦溪。”

“嗯?”

“你昨夜,嗯……我昨夜,你昨夜……睡得好么?”

“还好,本以为昨夜喝了那么多酒,醒来该头疼了,居然一点儿都没有,看来这酒的品质不错……或许可以卖到洛城去。”

“才不是呢,我喂你吃了蓝星的解酒药。”

“哦?原来是这样啊……”

吃完了饭,云安告诉林不羡自己打算再去码头上看看,问林不羡要不要一起去。

林不羡婉拒了云安的邀请,打算在家里看看书,让云安自己去。

云安易容换装,离开了云宅。

林不羡则来到了书房,取下那本上次只看了一半的书,坐到书案后,翻到上次看到的页码……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林四小姐手中的书却连一页都没有翻过,这以林四小姐的阅读速度而言,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不羡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右手支在书案上,扶额轻叹。

昨夜,她没有睡熟……

她只是被酒劲儿给魇住了,睁不开眼也无法动弹,但并没有丧失意识,即便……意识有些迷离,但云安昨夜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林不羡其实只睡了一小会儿,等到醒酒药的药力彻底发挥,她就清醒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林不羡怎么可能睡得着?

即便云安睡的很沉,林不羡却连动都不敢动,她担心万一把云安“惊醒”了,自己要怎么面对她?用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呢?

云安醉酒下的呓语,被林不羡尽数听到了耳里,印在了心里。

她说:她喜欢自己,是夫妻间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她说:女子一样可以喜欢女子,女子和女子之间一样可以拥有爱情,女子和女子之间除了不能生儿育女,其余夫妻间的事情,都能做!

她说:她已经有了和自己共度一生的时间和权利……她好想告诉自己,可是却害怕自己接受不了……

云安的声音,几乎在林不羡的脑海里回荡了一夜,在这个过程中林不羡的眼眶红了好几次,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诚然,在林不羡邀请云安留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清楚,甚至……她设想过往后余生和云安的“共处模式”。

林不羡并不明白“同性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她在很久之前在和云安的交谈里了解到了云安可能是喜欢女子的,即便是这样……林不羡也并不知道女子和女子在一起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曾听说过,从宫里放出的老姑娘,可能会选择一同放出来的宫女对食终老,但林不羡一直以为,所谓的“对食”只是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子,结下终身相伴的诺言,然后像家人,像朋友那样相互扶持,相互陪伴,共度余生。

两个女子即便是睡在一起,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

昨夜云安的一席话彻底颠覆了林不羡的“以为”,云安说:女子和女子除了不能生儿育女,所有夫妻间的事情都能做。

虽然有些羞耻,但林不羡认真地想了一下:云安这个“所有的事情”是否包括床笫之事。

结合云安对自己的一些“逾越”的行为,林不羡得出结论:是包括的。

就像云安对自己那样……细细地勾勒了自己的唇线,还有好几次试图闯进来……差点就被她成功了。

还有……

林不羡从未听过,有哪对闺中密友可以做到云安对自己的程度,倒是在成亲的前夜,从母亲所传授的“夫妻之道”里,听到了非常类似的内容。

自从与云安交心,林不羡的接受能力和思考事情的方式,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可两个女子以夫妻的方式生活,还是颠覆了林不羡这二十年来所接受的教育。

仿佛心中突然奔出一匹野马,它横冲直撞,一次又一次想要冲破固有的那座城,直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停下,而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城墙也被马儿撞出了裂痕。

林不羡一会儿感觉自己像是那匹马,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其实是那座城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上才是妥帖的。

两股思想一直在林不羡的心中撞击,比脱皮还要折磨人……

一直到天已经快亮了,林不羡才突然“醒悟”,她摒弃一切杂念,只问自己一个问题:云安亲吻自己的感觉,自己可讨厌么?

讨厌么?

不讨厌的吧……

那,喜欢么?

是……喜欢的吧?

对,是喜欢的。林不羡还记得那种心悸的感觉,就像踩在棉花上,浑身都漂浮了。

既然是喜欢的又纠结什么呢?自己不是早就对云安发出“邀请”了吗?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明白“对食”的真正含义,但承诺就是承诺,没有但是。

至于旁的,那些凌乱在心里,怎么也屡不清的东西,不如就丢在角落里。云安曾告诉过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就交给时间,总会有答案的。

林不羡也的确需要一些时间,便索性装作不记得昨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