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施主的伤处,想必回程路上定是经过了万险之事,施主是否怪贫道知情不告?”
云安还在思考超出玄一预测的凶恶变数,听到玄一的询问,随口答道:“怎么会?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晚辈还是明白的。”
听到云安这么说,玄一直勾勾地盯着云安,目光是是既惋惜,又渴望。
玄一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感叹道:“云施主随口一说,便说出了贫道参悟三十年才明白的道理,施主你素有善缘,道生了悟、若能入得玄门,不出二十年就能超过贫道如今的层次。施主修习贫道所修之法门,不忌荤,不忌酒、能娶妻、只是特别注意几个道家圣物的肉不能食用,初一十五需斋戒焚香供奉外,其他一切均逍遥自在,云施主……”
“天机不可泄露”这个道理,是玄一三十五岁之后,经历了许多痛彻心扉的教训,才参悟明白的道理。
云安如此年轻,随口就能道破因果玄机,令玄一欣喜万分。
在玄一眼中:云安犹如瑰宝。
自从二人初相遇,云安一语点破玄一“没有传人还不能寻短见”之后,玄一一直都觉得云安是做她传人的不二人选,玄一对云安的事情也不可谓不上心,这次玄一回到林府的原因,云安只猜中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因为云安。
将功法传承下去,已经成了玄一修行之路上的一道瓶颈,玄一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即将更进一步,就是心性上稍稍差了一些。
若想再进一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找到衣钵传人,解决心头的这个执念。
要么,就彻底放弃将功法流传于世的念头,否则休想突破瓶颈。
玄一扪心自问,让她放弃功法的传承是不可能的,她可以骗骗外人,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更欺骗不了因果。
可云安这个对玄门毫无兴趣的样子,又让玄一万分头痛,偏偏云安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展现出玄一最欣赏的品质和惊喜的天赋,让玄一进退两难。她屡次说服自己“顺其自然”尊重云安的选择,可每每与云安交谈后,又破功了……
云安眉头紧锁,大脑飞快运转,想的都是中毒这件事,玄一后面的话云安只听了一耳,并未入心。
“道长。”云安突然叫道。
玄一精神一振,挺直了腰身:“云施主请讲。”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卦只对了一半,另一半错了?”
玄一微微一怔,耐心解释道:“旁人的卦我不敢保证,但只要是我推演的卦,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空卦,就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意思。但凡能看到的,必中。云施主这卦太特殊了,我只能把它归类到空卦之中去,贫道可是十年都没有打过空卦了。要是纯粹的空卦倒也无所谓,偏偏中了一半,空了一半……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听完玄一的解释,云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刚才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用自身情况带入后,又觉得并不严谨。
云安想的是:玄一能推算到自己回程路上的血光之灾,是因为在不归路上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时空本应该发生的事情,而玄一漏算的中毒事件,是因为那是一件不应该在这个时空发生的事情。
即:洛城的岁入银子被劫走是一个必然,自己不过是不小心被卷入到了这件事情之中。
而自己作为一个天外来客,中毒的事情是针对自己发生的,所以属于这个时空的一个偶然事件,所以玄一预算不到。
想一想也的确有道理,但玄一的这一卦是以自己为“世爻”打的,算的就是这个“世爻”将要发生的事情。
玄一刚才给云安讲卦,云安听懂了,所谓的“世爻”以云安的理解,大概就是“圆心”而“应爻”大概就是这个圆的半径,卦象所覆盖的事情就是以世爻为圆心,应爻决定了半径长短,画一个圆,圆的面积就是卦象所涵盖的所有内容。
可是如此的话,云安的猜测就解释不通了……
圆心不存,何以成圆?没有这个圆,那里来的卦呢?
既然是以我自己为“圆心”推演出来的卦,为什么只能推算出不归路上的血光之灾,却看不到我中毒呢?
云安陷入了沉思……
多亏她没有将自己这番对六爻的理解和玄一讨论,不然纠结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了。
玄一似乎也看出了云安的担忧,她知道中毒这件事一定是给云安造成了很深的困扰和恐惧,而且从云安之前的言谈中,玄一知道云安是有解药的,但这种解药应该已经没有,或者不多了……
而这个躲在暗处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云安的。
云安虽然坚持不拜玄一为师,但在玄一心中已经默默地将云安当成了自己的徒弟,玄一沉默思索良久,突然开口道:“云施主所中之毒,可有残存?”
“道长想做什么?”
“贫道想研究一下究竟是何毒物,贫道略懂医道,遇见此等奇毒想要开开眼界。”
“亦溪好像说过,府中的两位大夫是从我的伤口处取走了毒的。”
“现在何处?”
“应该是在药房里,不知道被处理掉没有。”
“走吧,我们去看看。”
玄一道长从背囊中取了一个瓶子,然后就随着云安前往药方了,云安也不知道药房的具体方位,还叫了一个丫鬟带路。
林府的药房,说是“房”却是一个小院,共正位,左右各三间房,还没进入院中,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阵阵药香。
“应该就是这里了。”
玄一道长点了点头。
玄一一踏入药房,所有人看到玄一的人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看着玄一。
玄一行了一礼,说道:“讨扰了,敢问坐堂大夫可在?”
白大夫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来到玄一面前请了一个万福礼:“小人白翠心,是今日药方的坐堂大夫,见过天师。”
“白施主请勿多礼,贫道今日来是想问问,云施主日前所中之毒,药房里还有没有存留?”
“有的,此等奇毒纵一时不能解,也很有保留的价值,我这就去给天师取来。”
“麻烦了。”
白大夫从一个特质的容器中取出一支银针,小心翼翼地递给玄一:“道长请小心,此毒毒性难缠。”
听到白翠心对这种毒物的形容,云安心头一跳,玄一道长仅凭观气就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判断,云安凑上前去仔细一看,银针的针尖呈紫色,阳光一晃便折射出妖冶的光泽,与玄一所言一模一样。
云安还记得中毒时的那种痛苦的感觉,心有余悸。
“敢问药房内可有净室,可否借贫道一用?”
“是有的,后院草药园旁边就有一处净室,平日无人居住,只在特定的几种珍惜草药出产的时候才有坐堂大夫日夜守在里面,现在正好空着,我带天师过去。”
“多谢。”
云安跟着一同去了净室,白大夫好像预料到什么似的,特意背了药箱,带了纸笔。
云安也有些好奇,难道玄一道长仅凭这么一看,一闻,就能配制出解药了?简直神了。
来到净室,玄一道长请白翠心大夫先帮她拿着银针,让后从袖口取出一个瓶子,拔掉瓶塞倒了一颗药丸在手心里,一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
随后一言不发地拿过了白大夫手中的银针,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刺中了自己的额头……
“玄一道长!”
“天师!”
“啊!”
云安,白大夫,以及同来的一位丫鬟一同发出惊呼,云安更是焦急到不行,作为第一受害人,云安知道这毒有多厉害,没有现代的血清想解毒难若登天!
玄一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别吵,自己则盘膝坐到了炕上,对白翠心说:“准备好纸笔,我说你写。”
“是!”白翠心一刻也不敢耽搁,将草纸铺到桌上,拿了炭笔,目不转睛地盯着玄一,等待吩咐。
药劲儿还没上来,玄一道长好像猜到云安心思一般,温和宽慰道:“云施主莫要忧心,贫道有玄功护体,又提前服下了自制的丹药,护住了心脉,不会有事的。只是药性,毒性一事,仅凭患者描述很难准确判断,贫道还从未见过此等奇毒,要是不让贫道试试,会落下终身遗憾的。”
云安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她听过这样一句俗语:医者父母心。
今日终于领教了这句话的含义,远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玄一道长以身试毒。
玄一道长“唔”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说道:“药性阴毒,属寒。”
云安急忙禁声,看到白大夫奋笔疾书,“刷刷刷”地将玄一说的话记录在了纸上。
“合化在血,以此为媒,游走全身。”
……
“毒经虽阴,却不失猛烈,见效奇快,初有眩晕,目眩之感。”
……
“剥夺五感之力。”
……
“麻痹四肢之效。”
……
“嗯……配解之方,先、先且记下……定风草二钱,重楼一钱、取用甘草烹过的吴茱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