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羡沉默了好久,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她是一个重诺谨慎的人,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要想清楚,想明白。
覆水难收的道理,林不羡懂得,一诺千金的品质,她具备。
林不羡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思考。
过了很久,云安见林不羡久不出声,还以为她睡着了,却突然听到了林不羡的声音,平静地问道:“不走,可好?”
云安的呼吸一滞,过了一会儿才答道:“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自己想明白。”
“好,等你想清楚了随时告诉我。”
“谢谢。”
……
云安醒来时,身旁的林不羡已经不在了,伸手摸了摸,被子里一片冰凉,林不羡应该已经离开好久了。
云安发了一会呆,看着头顶的帷幔,怔怔出神。
“不走,可好?”云安的耳边又响起林不羡昨夜的话了,隔了那么久才问出来,云安知道林不羡一定是做了深度思考的,这是一个慎重的询问。
云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自己的回答也要万般慎重。
云安眨了眨眼,打开了录音功能,待视线中的红点闪动,云安又斟酌好久,才开口。
“我叫云安,来自蓝星种花家,是B集团数十万志愿者中的一位,幸运地被选中成为蓝星人类首次时空穿梭的志愿者。不过在穿越的过程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来到了一个蓝星历史上从未记载过的朝代,燕国……”
“……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那样美好的女子,接近于完美的存在,谁有能不喜欢呢?可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不喜欢这里,也接受不了这边动不动就跪,脑袋说搬家就搬家的日子,我本来打算帮她解决了家里面的危机,就悄悄带着这份喜欢离开,之前她也暗示过我几次:我如果留下来她会好好对我。就在昨夜,我们讨论了一个比较沉重,且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问题,她突然问我……‘不走,可好。’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思考了好久,我知道她一定是想了很多,把今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有需要面对的困难都想清楚了。那一刻啊……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这就是我喜欢的女子,她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魅力,不管多玩世不恭的人到了她面前,都不得不被她的认真谨慎所感染。我和她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自己想明白。于情于理,目前我都不能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个‘不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想让她知道,让她替我承受这份重量。其实……在她郑重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差点就脱口而出。大概……是和她生活的久了,学到了她的谨慎,我没有回答她。我想等待这份当下情绪褪去后,再好好平静地思考一番。这是对我来说一辈子的决定,一定要建立在我的自主意愿上,绝不能以任何外在情绪为前提,否则……万一有一天我后悔了,势必会影响我和她的感情,这对她不公平。让我想想吧,好好想想。”
“哔”地一声,录音结束了,几秒钟后声音又起,云安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对了,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她叫林不羡,双木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不羡’,小字亦溪。”
……
林不羡是被由仪唤醒的,天还未亮,林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就来了,由仪急忙披了衣裳去迎,那大丫鬟说道:“夫人命小姐立刻过去一趟,劳烦姑娘进去传话,我匆匆而来身上沾了寒气,就不进去了。”
“是。”
由仪快步来到林不羡和云安的卧房外,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在门口唤道:“小姐?你睡了吗?夫人有请……”
林不羡睡眠浅,听到唤声就醒了,云安喝了酒睡的沉,林不羡并未出声,绕过云安下了床,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打开门,看到由仪顶着一张纠结的脸。见林不羡出来,由仪一喜,行礼道:“小姐,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请您立刻到正院一趟。”
“我知道了,你去传掌灯丫鬟在院外候着,我换身衣服就来。”
“是。”
林不羡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由仪扶着林不羡的胳膊:“小姐,慢些。”
“没事的。”
“怎么不让掌灯的丫鬟到门口来?院子里黑呢。”
“无碍的,这座院子咱们生活了二十年,日日都要走几遍,难道还会摔了?”
“是。”由仪自觉失言,她也想明白了,一定是自家小姐怕掌灯丫鬟进了院子,照亮了卧房,吵醒姑爷……
主仆二人摸黑出了林不羡的小院,眼前一亮,两位掌灯丫鬟一左一右已经等待月亮门外了。
“见过小姐。”二人请安道。
“走吧,去正院。”
“是。”
掌灯丫鬟一左一右走在林不羡两侧,照亮了脚下的路,正院主卧,灯火通明。
林不羡见状,加快了脚步,虽然心急也不忘规矩,对门口的丫鬟说道:“进去禀报。”
“是。”
丫鬟回来了,说道:“四小姐,夫人请您进去。”
林不羡入了卧房,林夫人穿着中衣,披着外衫,散着头发满面愁容,看到林不羡一把抓住林不羡的胳膊,眼眶红了:“女儿,你爹突然病了。你快去看看。”
林威躺在床上,府中的两位大夫都在,一人正在为林威施针,另外一人烧着艾草,房间里弥漫着艾草的味道。
林不羡来到床边,见自家父亲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很差,看到这样的林威,林不羡的心里是难受的。
她问正在给林威施诊的大夫,道:“李大夫,父亲他怎么了?”
“回四小姐的话,老爷这阵子操劳过度,许是被什么事情,这个……”李大夫看了一眼林夫人,后者却只是用绢帕抹眼泪,根本没有给指示,李大夫有些犹豫不决。
林不羡秀眉微蹙,严肃说道:“有什么尽管说,支吾什么?”
李大夫忙不迭地答应,如是答道:“老爷这阵子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给刺激到了,有急火攻心之兆,二者共同作用,才导致老爷病倒了。”
“呜呜呜呜……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林夫人伏在林不羡的肩头,哭出了声音。
林不羡搂住自家母亲,安慰道:“母亲,咱们先听听二位大夫怎么说吧。”
转而又问二人:“要紧么?该怎么治?”
李大夫和白大夫对视一眼,似交换了意见,由白大夫回答道:“回夫人,小姐,老爷这病虽然来得急,但依小人之见并不凶险,只是……”
“白大夫借一步说话吧。”
“是。”
林不羡,林夫人,白大夫来到了耳房,林不羡说道:“说吧,照实说。”
“是。老爷的病在小人看来并不凶险,只需好生静养,多休息,即便不用药,辅佐食补,用不了多久即可恢复,不过老爷毕竟上了年岁,急火冲心对身体多少是要有些影响的,这个影响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调息,今后也不易再动怒,否则病情势必要反复,长此以往会影响原本的寿数……”
林夫人捏着绢帕捂住了嘴,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白大夫与林不羡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林夫人,平静地说道:“夫人,有一句话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有什么就说吧。”
“那小人就斗胆说了,依小人之见老爷不宜过度操劳,否则会影响他的寿数。府内诸事繁杂耗神,若是一直如此也就罢了,但老爷之前过了好几年清闲的日子,如今突然重操旧业,身体难免吃不消,还请夫人劝劝老爷,请他爱惜身体才是。小人并非林府家生,感激夫人老爷多年来的礼遇,故此多说了几句。依小人之见,林府之富贵如山高海深,富贵至极,老爷已过天命之年该好好享受才是。”
“多谢白大夫,老爷他……总之我会劝他的。还请白大夫多费费心,不要让老爷落下什么病根儿才是啊。”
“是,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但适才李大夫也说了,老爷这病全靠养,能不能恢复如初要看老爷的。”
“我明白了。”
“如此,小人回药房去抓药了,一共是两副方子,汤药一副,药膳一副。”
“有劳。”
卧房内李大夫刚好拔针,两位大夫背着药箱告退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林夫人吩咐道。
待外人都离开,林夫人瘫坐到椅子上,林不羡扶着林夫人坐好,绕到林夫人面前,双膝跪地。
“娘亲,女儿不孝,连累父亲病倒,还望母亲保重身体,否则女儿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林夫人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家女儿,这个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女儿,一颗心像被丢到油锅里一样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