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感觉自己有那么一刻好像是灵魂出窍的感觉,脑海中突然闪过诸多零碎的画面,但都是来到燕国以后发生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做乞丐时,不过是多看了几眼牛车上蒙着面纱的女子,便被人家的家人追着打。
她想起自己初到这里,在溪边玩了个水,差点被那个村子里的人抓起来浸猪笼。’
她想起在缥缈楼的时候,因为玉纤纤和自己的前女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自己多看了几眼,李元便差点和自己翻脸。
记得有一次林不羡曾惆怅说起:女子抛头露面是要被人看轻甚至诟病的,燕国的女子在未嫁人之前,绝不能在外人面前脱掉面纱,否则便视为失节,失了节的女子便嫁不出去了,即便是下嫁也不能做嫡妻。
若是碰到族规家规森严的门第,“失了节”的女子还可能会被赐自尽……
云安满心惶恐,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云安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大人物”会豪放到这种程度,虽然从蓝星人的角度看拿下面纱没么么大不了的,但这件事放在燕国,还是发生在一位有可能是“公主”的人身上,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云安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本意是“无意”积累一些“恩惠”看看能不能借机攀到么么强力的资源,帮助林府脱困。却不想竟是弄巧成拙,这件事情万一处理不好,绝对会给林府带来灾祸的!
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入赘林府,在外人眼里就是林府的一份子,是林府掌权人的夫婿,在人治社会下,是有“连坐”的!
“真好吃!我在我们家那边,从没吃过这个。”
那位姑娘浑然不觉自己摘下面纱有何不妥,更没有注意到已经被吓到变了脸色的云安。
她捧着糖葫芦,半边脸鼓起了一个小包,正在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啃食着下一枚糖葫芦,好像是想单独把糖衣剥下来吃。
所有的情绪都是那样的真实流露,没有隐藏,更没有顾忌。
其实在云安看来,如此才是一个花季少女该有的样子,随心自由地表达自己。
眼下却不是感叹的时候,云安亦起身,打算离开。
那小姑娘见云安一言不发就要离开,麻利地扯住了云安的衣袖,问道:“你要上哪儿?”
“我……”云安梗着脖子不去看她,随意编了个借口,说道:“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就在这里等就好了,你留下来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儿。”
云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她也不好强行离去,这小姑娘的心智显然有些问题,连面纱都毫无顾虑地摘了,万一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哭闹起来,或者等她的家人找到她以后,她再记仇和家里告状,说自己“欺负”她……
云安觉得,如果真变成这样,自己能平安回到洛城的可能性几乎绝了。
云安环顾一周,好在这里是自家产业,整个大堂也只有她们两个人,只要哄着她快点把面纱戴上,应该就没事了。
云安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咽了咽口水,说道:“姑娘……”
“嗯!”
“那个,你能不能稍微快点吃?”
“为么么?”
“……这个冰糖葫芦,如果吃的太慢,它,它就化了。嗯,对,外面的糖衣会变成糖水,就不成吃了。”
“真的?”
“真的。”
小姑娘皱了皱眉,不过啃冰糖葫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云安不时看向门口,生恐伙计和大夫会进来,云安擦了擦手心上的汗,问道:“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好呀。”
“你……姓么么?”
云安记得燕国的皇族姓高,希望这位姑娘……最好别是个公主之类的,就算是个大臣家的小姐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小姑娘一边咀嚼着糖葫芦,一边含糊说道:“我娘不让我告诉别人名字,她说只有我的夫君可以知道我的名字。”
云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解释道:“那个,我不是问你的名讳,我只是问问你姓么么,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全名,这样就不算了。我也好帮你找一找你的家人,外面的天都黑了,雪又下的这么大,你的脚上又有伤,我派人去把你的家人请来,让他们把你接回去好不好?”
“我不!”听到“回家”两个字,小姑娘无比抗拒。
顿了顿,小姑娘又嘟囔道:“我家离这儿很远的,再说我又不想回去,现在不想。”
云安暗暗松了一口气,从女孩的答案中,至少可以排除女孩是公主的可能性。
“好好好,不回去,我也不问了,一会儿大夫来了,我让掌柜的给你安排一间最好的房间,你先住下。再让大夫帮你看看脚伤,是女大夫……掌柜的回家去接她娘子去了,她会在你的隔壁住下,负责照顾你,你有么么需要找她就行。”
“嗯,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等我的脚不疼了,我自己能回去。”
“好。”
说话间,小姑娘已经吃完了手中的糖葫芦,正匝着竹签上蔗糖的残渣。
“姑娘,快把面纱戴起来吧,一会儿医女就要来了。”
“嗯。”
云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戴上了面纱,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暗道:这姑娘虽然心智不全,但倒是一个挺好说话的人。
云安又开始往门口看去,只是这一次与刚才的心态截然相反,她盼着伙计带着医女快点回来,把自己从这个火坑里拯救出去。
女孩吃到了糖葫芦,心情不错,叽叽喳喳地和云安聊了起来。
云安只能强撑着应付,既不能流露出不满,又要掌握好距离。
……
终于,去请医女的伙计回来了!云安犹如看到了救星,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快步走向前去:“怎么这么久?”
“回姑爷的话,医女本来就少,小的虽然知道几家,可是天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雪,人家都不愿意出诊,是小的好说歹说还雇了马车人家才肯来的,医女的父亲也一同陪着来了。”
“快请。”
一老一少两位大夫背着药箱进来了,云安吩咐伙计道:“你把客栈的大门关上,今夜不接待客人了,等一会儿掌柜的夫人来了,你让她和这位女大夫一起把这位姑娘扶到二楼雅间,其他的我已经吩咐给掌柜的了,夜了,我先上楼了。”
“是。”
“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云安对那位医女说道。
医女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见后者点头应允,才随着云安走向一旁。
云安低声道:“大夫,这位姑娘我也不认识,但是……她好像心智上……嗯,有些问题,等下您给她看脚的时候,多哄着些。”
“知道了。”
交代完毕,云安快步朝楼上走去。
走到一半,云安清楚地听到那位姑娘在叫自己的名字,云安却不敢停留,装作没有听到,快步上了楼梯。
好在有医女在一旁温声细语地安慰,小姑娘叫了几声就没再喊了。
……
云安上了二楼,走到大堂看不到自己的角度时,撂地衣襟下摆提在手中,一路小跑回了房间。
回房,落锁,靠在门上,云安仍是心有余悸。
……
事情虽然看似妥善解决,可云安全然不敢大意,若她不是林府的赘婿,或许云安还不会这么害怕,她大可观望一阵,等待女孩的家人来寻,毕竟这是一位心智不全的落单姑娘,既然撞到了自己面前,总不能坐视不理,至少也要看着她平安才好。
若是对方通情达理自己就坦然接受感谢,若是发现苗头不对,云安自信凭借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溜之大吉。
可如今……云安不敢这么做了,自己可以跑,就算是被通缉,只要躲到三年期满,乘坐时光机离开这个时空就行了,可林不羡怎么办?林府怎么办?
云安现在已经是“跑的了和尚,怕不了庙了”,林不羡就是她的庙!
房间燥热,云安急到额头冒汗,在房间里打转。
这个女孩即便不是个公主,看她的衣着至少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云安觉得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等到她的家人找来。
可该怎么办呢?自己连她姓么么都不知道,再说京城这个地方自己也不熟,就算知道了,自己又能如何?
突然!云安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对啊!去找玄一道长把这个姑娘接走!”
玄一可不是一般的道士,她是燕国屈指可数的几位仅存的玄字辈的天师,连皇帝都特别下旨请她入京,找她帮忙一定能行!
云安开门出去,片刻后又折返回来,万一这么走被楼下那位抓了个正着怎么办?
云安来到窗边,推开窗子一瞧,窗外修了一道窄窄的回廊,上了回廊翻过半米高的栏杆下面就是瓦片,屋檐的最低点距离地面也就两米左右……
这个高度和这个翻越难度,对于接受过魔鬼训练,而且来到燕国也坚持锻炼的云安来说,并无难度。
云安双手一撑,轻松翻出窗子,再行云流水般地翻过回廊,沿着结冰的屋檐和打滑梯一样很快到了最低点,“嗖”地一声,云安滑了下来,落地后一个漂亮的前滚翻,卸去了冲击力。
起身后云安拍了拍身上的雪,绕到后院牵来了自己的马,直奔驿馆而去,一刻也不敢耽误。
好在驿馆的官差认识云安,听说云安是给玄一“送东西”的并未阻拦,给薨太子的道场法会已经开始了,不过瑞儿曾传话过来说:道家的道场在白天,夜里是佛家的超度法会,如果云安有事可以过了卯时再来驿馆。
现在正值卯时末,云安祈祷玄一道长已经回来了。
来到玄一道长房间外,屋内一片漆黑,云安心头一沉,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敲响了玄一房间的门。
“道长,您已经睡下了吗?晚辈云安,有要事相求,道长您在吗?瑞儿姐姐?”
云安敲了一阵,屋内没有答应,正当云安准备暂且离开的时候,房内居然传出了声音。
“且等一等。”是玄一的。
云安大喜,说道:“好的,打扰道长休息了,但是我真的十分火急的事情请道长出面帮忙,抱歉。”
又过了一会儿,房内的灯亮了起来,房间的门开了:“道……瑞儿姐姐?”
开门的却不是玄一,而是同来伺候玄一的,林不羡身边管事丫鬟瑞儿。
瑞儿面色红润,表情却十分不自然,朝着云安打了一个万福,便匆匆离去。
云安惊呆了,驿馆的房间可不像林府的卧房,是那种有耳房也会设立床位的结构,驿馆的耳房摆放床铺的位置上放了一套书案,根本不能住人。
瑞儿虽然留在驿馆伺候玄一,却只是住在玄一的隔壁……
“嘭”的一声,瑞儿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云安惊呆了,难怪这一路她都觉得玄一和瑞儿之间很有问题,刚才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玄一道长这屋的灯是关着的吧?
好像是过了好一会儿,玄一道长才应门的吧?
这黑灯瞎火的,俩人在房间里干么么?
……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探寻这些的时候,云安走进了卧房,床上的被子铺开,玄一正盘膝坐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
气氛,有些尴尬。
准确来说应该是云安有些尴尬,玄一的表情很平静,对云安说道:“云施主请坐。”
云安搬了凳子坐到玄一对面,说道:“抱歉啊,我……”云安本想说“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么说有些失礼,对方毕竟是玄字辈的天师,万一是自己误会了呢?
再说,看玄一道长淡定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被撞破了么么的样子。
“云施主有么么紧急的事情?”
“啊,道长,是这样的……”
当即,云安将那个女孩闯入云来客栈的全部经过给玄一讲了一遍,玄一听完,沉吟片刻,回道:“若云施主所言不差,这位姑娘贫道应该是认识的。”
“真的?她不会真的是个公主吧?”
玄一笑了笑,看着云安又像是透过云安看到了某些别的东西,只见她脸上的表情更加莫测了,到最后竟摇了摇头。
“道长?”
“若云施主今日碰到的,与贫道说的是一位的话,那她并不是公主。”
“啊!那就好,那就好。”云安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她是郡主。”玄一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么么?”云安弹了起来,盯了玄一良久,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云安问道:“道长……你说的是真的?她……就刚才那位姑娘,是某位王爷的女儿?”
“非也,云施主稍安勿躁,且容贫道细细道来。”
“……请。”
“这位姑娘,姓周,封号春华郡主,并不是某位王爷的女儿,她的母亲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永乐公主。春华郡主的父亲,是燕国战功赫赫的西南大将军,常年驻扎西南沿海,抵御海寇。想来,此次春华郡主是跟着母亲永乐公主,一同进京吊唁的。”
云安咽了咽口水:“道长……能确定她的身份吗?”
“贫道之所以认识这位小殿下,是因为……大概六七年前,贫道云游四方,行至西南边陲,无意中在城内看到了一张红榜,是一道西南大将军与永乐公主联名发布的红榜,内容是为春花小郡主寻访名医。”
云安其实并不是太想听这段过去,她现在只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赶紧转移,毕竟求到人前,总不好打断人家,只好耐心听下去。
玄一却一点都不着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几年西南正是海寇肆虐,由于起了时疫,导致西南各地民不聊生,原本本分的农户由于天灾人祸田地荒废,无力缴纳赋税,为了逃避律例的责罚干脆下海投奔海寇,落了水上草。海寇的势力空前壮大,贫道也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才改道去了西南,想凭借这一身医术为西南苦命的百姓做些么么。相逢即是缘分,贫道便接了红榜,入了将军府。从永乐公主的口中得知:原来是当地的一些投靠了海寇的百姓,为了递上投名状出卖了将军府。海寇与落草的百姓联合,意欲绑架大将军的家眷,意图昭然若揭。计划虽然没有成功,却也惊到了当时还不到十岁的春华小殿下。小殿下高烧不退,昏迷了好几日,后来虽然烧退人醒,可心智却不行了,一夜之间似乎倒退了好几年。贫道抵达西南的时候,大将军和永乐公主已经请了不少名医,可是小殿下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恶化,发起病来哭闹不止,如同癔症。”
“所以道长就接了红榜,然后帮小殿下把病情给控制住了,是吧?”
云安实在是等不及了,帮玄一把后面的故事补充了一下。
玄一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云施主,很急么?”
“……嗯。”
看着玄一似笑非笑的眼睛,云安明白了,刚才这一番长篇大论玄一是有意为之。
目的很明显,就是她和瑞儿的事情。
云安沉默片刻,认真地说道:“道长,你放心,我这个人……和一般的人不太一样,我虽然不能和你学习你的同极双修的功法,但是我并不反对这种……事情。我自己也是喜欢女子的,我不是多嘴的人,你们的事情我会保密的。”
玄一道:“瑞儿姑娘,乃是贫道同极双修的另一半,不过贫道相信云施主的人品,并不担心云施主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否则适才也不会应声了。”
“我明白。”
“春华郡主的这件事,云施主想要贫道为你做么么呢?”
“……晚辈,刚才春华郡主吃糖葫芦的时候,自己把面纱给摘掉了,晚辈一时避讳不及,看到了春华郡主的容貌,道长知道晚辈的身份,绝对构不成对郡主的僭越,可是在外人眼中并不是,再加上郡主这个情况,晚辈很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万一郡主回家之后把这件事情说了出去,这个后果晚辈实在是承担不起。晚辈一个人自是不怕的,可现在不同了,我怕会因此牵连了林府,她们又何其无辜呢?”
最开始云安省略了看到周舒容貌的这一段,但后来想了想还是坦言相告比较好,毕竟以玄一和林府的关系,她不会坐视不理,但有些事情还是提早让她知道,早一步处理比较好,再说对方连自己女子身份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件事了。
“贫道倒是与永乐公主有一段善缘,而且据贫道所知,自从春华郡主病了之后,永乐公主便一直吃斋,礼佛向道,是位很和善的人,况且云施主对春华公主有保护之恩,相信永乐公主不会追究的,若是云施主需要,贫道愿意出面担保,说明。”
“如果玄一道长愿意,那就太好了。”
“不过,贫道也有一件事,想请云施主帮忙。”
“您说。”
“事成之后,贫道希望云施主可以将瑞儿的身契找出,归还给瑞儿。”
“这个你放心,我回去就和娘子要,我相信她有这个成人之美。”
玄一却轻叹一声,眼中透出一丝寞落,说道:“不行,这件事……除了你,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云安皱了皱眉,说道:“可瑞儿毕竟是亦溪身边自幼服侍的人,就算我能找到瑞儿姐姐的身契归还给她,道长这是打算带她离开呢,还是让她留下呢?”
“带她离开。”
“瑞儿若是不辞而别,亦溪会难过的,她们亲如姐妹。”
玄一沉默良久,再开口声音低了好几度,喃喃道:“瑞儿……虽然做了我的双修人,却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件事,她……觉得,她……”
云安明白了,瑞儿是害怕被世人诟病,毕竟玄一是燕国德高望重的天师,成了她的双修人的事情一旦暴露,很快就会四海皆知。
看着玄一如此,云安也心有戚戚,作为一名蕾丝,云安看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也能体会到玄一此时的心情。
如果把同极双修看做蓝星的同性之恋的话,瑞儿的反应的确是挺伤人的。
说是双修也好,恋爱也罢,云安相信以玄一的品行,气度,她绝对做不出任何威胁,强迫别人的事情。
那么既然是两厢情愿的在一起,瑞儿这样的想法和决定……无怪玄一会这幅样子。
可这件事能怪瑞儿吗?也不能把,在蓝星都有一些直女和同性在一起之后,不愿意公布恋情,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对女性高度禁锢的时空里呢?
瑞儿只是一位局中人,她从未接触过“女性的自由”,能做出迈出这样的一步已经是非常勇敢了。
云安叹了一声,似有感慨,似替玄一怅然起来,脑海中却闪过了林不羡的身影。
瑞儿如此,亦溪又会如何?
比起瑞儿,一位籍籍无名的小丫鬟,林不羡可是陇东林氏的掌权人,放眼燕国,至少是在商贾之中,没有人不知道林四小姐的威仪。
若换做是她,她又会如何?会比瑞儿更勇敢吗?还是会比瑞儿更加“无可奈何”?
回过神的云安一阵心惊,自己怎么突然想这个呢?
为么么……?
自己听了玄一的心声,脑海里想的居然是自己和林不羡呢?
云安苦笑一声,原来,自己对她早就存了心思了啊。
其实自己应该早点发现的,只是她们之间隔了太多,千山万水都不足以来形容这份阻隔,那是两个毫无相关的时空的距离,所以自己才一直压着,不敢深想吧。
听到云安的叹息,玄一问道:“云施主,是否也有了牵挂?”
云安点了点头,坦荡答道:“我想,我应该是早就有了。”
“这件事……还请云施主务必出手相助,贫道穷尽半生,只参透了这一道,兜兜转转这么久,好不容才找到愿意认同此法的人,贫道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我……我会尽力而为的。如果离开是瑞儿姐姐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亦溪她会尊重她的决定,只是……然后呢,你们准备要到那里去?”这么多达官贵人都奉玄一为座上宾,想必她在燕国境内是有一定名望的,这样一个人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瑞儿的身份早晚都会暴露。
“贫道已经答应了瑞儿,此次……回到林府只为取走她的身契,然后我就会待她离开,择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结庐而居,不再出世。她说……林府待她恩重如山……”
云安看到,玄一垂下了她高傲的头颅,低声道:“林府待她恩重如山,她不能做出任何有辱林府门楣的事情,即便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四小姐掌管林府已是诸多艰难,她不能以这个身份与我双修,即便是远走他乡也要要回身契,出了林府,就算他日事情败露,也能和四小姐脱开关系。而且,瑞儿虽然是家生子,前几年夫人已经恩准她双亲出府,还赏了安家的银子,如今她父母经营了一间铺子,过上了好日子。和我双修的这件事要林夫人知道,若是夫人震怒之下派人砸了铺子,收了宅子,她岂不是不忠不孝都占全了?收了身契,再过几年……派人传个口信就说她已经死了,便罢了。”
云安看着眼前的玄一,她还记得自己初见玄一时的场景,玄一跪在山门外,极度虚弱,却挺着骄傲的头颅,目光如隼,锐利如锋,何时见她低过头?
这才不过多久呢,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若不是真的被伤到了心,玄一又怎么可能将这些话尽数说给自己?
或许是对自己很信任吧?亦或许是瑞儿逼的太紧,让玄一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行事作风与自己“利益交换”,所以才会解释给自己听的吧。
云安的心情几经转变,由愤怒到无奈,再到深深地哀伤。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有么么错呢?
燕国这个世道,到底要把女人逼到么么地步,才肯罢休?
不过是真心相爱的选择,只是因为性别相同,难道就要被:砸店,砸家,浸猪笼,烧死?
可云安无法怪瑞儿,就冲她为林不羡的那些担忧,云安就不能对她苛责半句。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房间中响起,悠长而又无奈。
“道长……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替我给瑞儿姐姐带句话,我想和她谈一谈。”
“好,贫道亦知,此事乃是贫道趁人之危,还望云施主……”
“我明白的,我能理解。”
“多谢。”
……
谈话至此,戛然而止。两颗同样沉重的心,怀揣着各自的情绪,都选择了沉默。
玄一换上了一袭道袍,请驿馆安排了一辆马车,云安则骑上了自己的马,冒着大雪往云来客栈的方向驶去。
……
另一边,远在千里之外的洛城,前几日降了一场秋雨,洛城的植物一夜枯黄,纷纷凋零,寒意也席卷到了这里。
林府内,林不羡书房的灯亮着,林四小姐正伏在案头,写些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