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拥你入怀

“打住打住!玄一道长,晚辈无意冒犯,但是这件事真的不行,不管您这个功法有什么妙用,就心理这关,晚辈过不去,亦溪她也过不去。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实在抱歉。”

到底是玄字辈的道长,玄一听了云安的拒绝便止住了话头,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只是略蹙了蹙眉,目光中划过一丝失落。

“也好,若是云施主信得过,大可以向贫道倾述心中的烦恼。”

云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道长也不必灰心,或许是晚辈和亦溪没有这份机缘,我相信道长一定会找到合适的传人的。”

玄一勾了勾嘴角,回道:“多谢。”

云安叹了一声,说道:“其实,晚辈兜了这么一圈,是想问问道长您……对同极之间的感情,怎么看。”

“云施主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呢?”

云安踌躇了片刻,她记得林不羡曾对自己说过,虽然玄一道长的法门不被理解,但撇开这一点,她的德行很高,道法超群,担得起“玄”这个辈分。

而且,玄一的确对自己的女性身份做到了守口如瓶,经过一番权衡后,云安开口说道:“因为晚辈……喜欢女子。有些事情压在心里无人分享,也没有遇到过和晚辈一样的人,时间长了有些寂寞。”

“若只是心中苦闷,施主何必舍近求远?据贫道所知:林四小姐品行俱佳,又是极其聪慧的女子,定能为云施主解惑排忧。”

云安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玄一一脸了然,说道:“莫不是云施主的烦恼与林四小姐有关?”

“……算是吧。”

玄一想了想,说道:“道经中有言,世有三十三重天,你我所处之处乃是婆娑界,此界之上下均有众生,各相各法,行行种种,在这一界世人所不解之事,放到其他界天或许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同极相合又有何不可呢?再说林四小姐,贫道与四小姐之间有些渊源,林夫人每年都会带四小姐去清虚观斋蘸数日,贫道会单独为林四小姐调理身体,相处下来贫道觉得,四小姐虽然是深谙礼法的千金闺秀,但绝非教条之辈。不仅如此,四小姐还是一位难得的妙女子,她善于学习思考,还很能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更明白什么是‘和而不同’,也知道如何与观念不同的人安然共处。”

“那您说……像她这样的女子,可能、我是说……可能像我一样,也喜欢上女子么?”

“为何不能?”

“怎么可能?这世道对女子诸多不公,世俗礼教将女子束缚的寸步难行,亦溪的肩头又扛着整座林府的兴衰荣辱,不容半片差池,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云安几乎是低吼出了这几天压在心中的困惑,林不羡的挽留,在云安看来是一种“暗示”,虽然称不上约定,但至少也是释放了一种交往的信号,她们可是名义夫妻啊!只要自己存在一天,林不羡就不能另行婚嫁,她都二十岁了,放在这个时代年龄已经不小了,除非她打算和自己假戏真做,不然把自己留下来做什么呢?

在这样一个世道下,如果没有这层“夫妻”关系,云安并不认为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和林不羡相处。

玄一看着云安,问道:“施主可曾听过,‘困兽则噬’?”

“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玄一怔了怔,答道:“云施主此解,妙极。贫道以为,林四小姐绝非平常之家那种从不踏出宅门的女子。虽然不及云施主有这身伪装,行走于世来的方便,但自打林四小姐接掌家业以来,也接触了不少形形色色的外人。云施主又是如何觉得‘世道对女子诸多束缚’的?还不是因为见识的多了,有了比较?”

“算是。”

“那林四小姐又如何不能觉察到这一点呢?特别是她与云施主如今朝夕共处,难道不会从云施主的言行中参悟什么吗?”

“可我和她不一样,她肩上的担子很重。”

“正是因为如此,林四小姐又有多少光景在为自己而活呢?出身难择,亲情难割,家业难舍,如重重铁围将林四小姐禁锢其中,或许唯有感情这一件事上,是林四小姐可以全全掌握,随心而择的事情了。”

玄一的话令云安沉默了。

玄一继续说道:“施主与其如此困扰,还不如反过来想想,这‘值得’二字。买卖也好,情爱也罢,除了血肉亲情,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脱不开这两个字。施主若问,林四小姐是否会喜欢上女子,不如这样想这世间是否有这样一个女子,‘值得’林四小姐为之不顾一切。”

玄一的话,振聋发聩,云安的心犹如被重锤敲击了一下,云安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两个字,在云安的心里永远都有一套备用计划,自从成年后她便很少在把所有的“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谋划:如果怎样……那就怎样,如果不成,那就如何。

这样的自己,如何称得起“值得”二字?

在自己想要林不羡“有所表态”然后再做思索的时候,可曾有过片刻为对方奋不顾身呢?

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下,两个女子在一起,是用命来赌,自己当初不过是在河边洗了个脚就要被抓去浸猪笼,更何况是如此违背“伦常”之事?

“谢谢道长,道长之言,如醍醐灌顶,令晚辈受益颇深。”

“有一句话,贫道要赠给施主。”

“道长请讲。”

“人生苦短,莫留遗憾。”

……

云安离开了玄一的院子,刚走到一半儿,便和一位家丁撞了个满怀,那家丁见撞了主家,满脸惶恐,脚下却不敢停,一边跑,一边高喊着:“圣旨到,圣旨到。”

云安的心头一沉,怕是太子薨逝的消息已抵达洛城。

云安加快了脚步,向前厅跑去。

刚进了院门,云安便吃了一惊,林府的前院里黑压压地跪满了人,家丁丫鬟都安安静静地跪在院中,无人敢抬头。

云安的心亦狂跳起来,脑海中甚至闪过了林府被治罪的画面,她心忧虑林不羡,匆匆向正厅走去。

堂内主位正前方的位置,站了一位风尘仆仆的驿官,在驿馆身后站着几名洛城府衙的侍卫,他们的额头正中间都绑着一根三寸白布条,驿馆手中举着一封明晃晃的卷轴,林氏一家三口均跪在那人面前,见云安走进来,那人只是淡淡扫了云安一眼,并不发话。

云安朝那人抱了抱拳,走到林不羡身边,一撩衣襟下摆,跪了下去。

堂内的气氛很压抑,死寂一片,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云安快速地打开了VCR,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去拍摄那卷她“梦寐以求”想要记录在册的圣旨,而是调出了一张清单。

那是实验室为云安做的清单,连通着云安的空间,记录着云安空间的储存状态和目前空间里在存的所有物品。

云安将林不羡送的折扇踹到怀中,悄悄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拇指就抵在传感识别器附近,只要将拇指按在传感器上几秒钟,空间就能弹开。

云安迅速将清单扫了一遍,她的空间里有几件防身用的武器,可惜都是些冷兵器,还有几瓶防狼喷雾……

短短的时间内,云安已经规划好了最合理的逃跑路线,她选了一瓶防狼喷雾,那个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效果最好。

林不羡应该是跑不动的,好在她的体重很轻,等这些人中了招,自己可以扛着林不羡逃走。

至于林威夫妇……自己只能尽力而为了。

自己剩下的时间还够不够把林家三口送到海外去……?

要是蓝星的科技再发达点儿就好了,自己的这个空间不能容纳生命体,不然让林府一家三口在里面挤一挤,何愁逃不出去?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云安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顶着千斤重,她不敢转头,怕失了礼法,连累身边的人。

终于,一阵衣袍抖动的声音传来,玄一道长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无量天尊,贫道来迟了,还望恕罪。”

那驿官虽然依旧冷着脸,但看到玄一后眼神明显恭敬了几分,说道:“陛下有旨,天师乃方外之人,特赐天师,站立听旨。”

“谢陛下。”

玄一一抖手中拂尘,捏了个法印立在胸前,以表尊敬。

驿官抖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薨逝,朕心大恸,念怀太子生前过往,堪当忠君克礼,重孝守仁,友爱兄弟,礼贤下士,乃国储之不二人选。太子薨逝,乃国之殇,高氏之不幸。朕欲为太子开三坛,设海会,宣召四海天师,高僧,及早入京。于内廷中,开道场,布法会,钦此。”

“吾皇万岁!”

驿官卷起圣旨,从怀中取出一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方金色令牌,双手递给玄一,恭敬说道:“玄一天师,这是御赐令牌,凭此令牌可直入内廷面圣,各地州府不得阻扰。”

“多谢,待贫道收拾一二,尽快启程。”

云安松开了手,手腕上留下了几道白色的指印,好一会儿才回血。

她的额头冒出了汗珠,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云安转头看了林不羡一眼,对方竟也在看她,当林不羡看到云安略显苍白的脸和额头的汗珠时,眼中划过了一丝疼惜,碍着有外人在场林不羡也不好多作表示,只是扶住了云安的胳膊,二人一同从地上爬起,然后拉着云安站到了一旁。

传旨的驿官匆匆往外走,林威紧随其后去送,林不羡示意云安也跟上,她则扶着林夫人坐了下去。

林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是吓的不轻。

……

送走了驿官,林威的脸色居然比林夫人还难看,连话都没云安说一句就匆匆往回走。

二人回到正厅,林威严肃地说道:“吩咐下去,府内所有艳色物件全部收起来,换上素色的,从今以后四十九天内的餐食也要合制才好。”

“是,父亲。”

林威沉默良久,也不知在思考什么,才又说道:“闭门谢客,即日起一切事宜全停,林氏旗下所有酒楼,茶肆,客栈,全部歇业。只留下米面铺子,布庄,当铺,钱庄那几样不犯忌讳的,也要低调一些了。”

“是。”

林威叹了一声,说道:“分家那边我亲自去,这些日子你们就好好待在府中吧,去吧。”

……

从正厅出来,林不羡和云安并排走在路上,一路沉默,行至僻静之地,林不羡停住了脚步,从袖口掏出一方绢帕,想了想还是将绢帕递给了云安,柔声道:“吓坏了吧?”

“谢谢。”云安接过了帕子。

“我也是第一次得见圣旨。”

云安站在林不羡面前,低着头,摊开手掌,苦笑一声,道:“你瞧,我这手心里,都是汗。”

林不羡深吸了一口气,考虑过后,还是将手搭在了云安的手心里,若是放在从前,刚刚接到国丧的旨意,林不羡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可她还是做了,想到云安“罪臣之女”的身份,心口便闷闷的,呼吸都不甚自在。

“别怕,我答应你,会在危机来临之前,先一步断了这份关系,送你出去的。”

云安的心口一抽,反握住了林不羡的纤纤玉指,入手冰凉,比平时还要凉上几分。

眼前的这个安慰自己的女子,也是害怕的。

“亦溪。”

“我在。”林不羡鼓起勇气,回握了云安的手,府中的情况她最了解,这条路本就鲜有人来,而且府中的下人们此时还在前院等待主家下令,更不可能有人了。

“我能抱抱你么?一下就好。”

“好。”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下一瞬,便已置身到一个温热的怀中,独特的馨香之气萦绕鼻息之间,化为阵阵心安。

云安搂着林不羡的腰身,将鼻息抵在林不羡的肩膀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就在刚刚,云安以为圣旨是要发落林府的。

可云安不知道的是:林不羡也有同样的担忧,她以为是云安要被陛下斩草除根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两个同样通透的人儿,被心中的忧虑迷了眼,失了判断。

听到云安的叹息,林不羡抬起手一下下抚过云安的脊背,哄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