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玄一道长处辞别出来,云安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虽然还没有详细的轮廓,但也比之前的一团迷雾要好太多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宣判,然后再静下心来好好思考解救林府的计策吧。
……
另一边,仵作对赵金进行了验尸,排除了赵金饮酒过量猝死和中毒死亡的可能,接下来就是对赵金全身骨骼的检查,仵作拿来一罐粉末,捻在手里细细洒在赵金的身上,大概半个时辰后,赵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在粉末的作用下,赵金的脖颈处浮现了大片青紫痕迹,仵作细细捏过赵金的脖子,发现赵金真正的死因是被人以极快的手法扭断脖子而死!
仵作立刻去禀报李青山,报告了这一消息。
李青山正在翻看各方的供词,特别看了李元的那份,供词上说:昨夜李元和云安离开的时候,李元还清楚地听到了赵金的呼痛求饶声……
“报!”
“讲。”
“禀报老爷,赵金的死因验出来了,是被人以巧妙的手法急速扭断颈部而死!”
“哦?可否能推断出凶手大概是什么样的人?”
“下官推断,凶手应该是力气惊人的男子,而且行凶手法非常专业,一般来说颈部扭断致死,死者的颈部断裂处多少会留下一些淤痕,可赵金一开始脖子上并没有出现淤痕,这也是小人忽略了这种死因的原因。赵金脖子上的淤痕是撒了显淤粉之后才显现出来的,小人已经摸过赵金颈部的骨头,确认无误。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小人斗胆推测,凶手用非常巧妙的手法在瞬间扭断了赵金的脖子,然后又快速进行了简单的复位。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小人实在想不通赵金的脖子上没有淤血痕迹的原因。”
“哦?这世上还有如此手法?”
仵作沉吟良久,回道:“依小人之见,杀害赵金的人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李青山质疑道:“光凭这么点信息就推断凶手是受过训练的杀手,未免太武断了些吧?大夫,仵作,都具备这个条件。”李青山不愿承认杀害赵金的人是职业杀手,出自两个方面的考量,其一是,若是职业杀手杀害了赵金,显然是为了嫁祸给林府的女婿,林府一定会追查到底,可洛城这么大,想要找到一个连目击证人都没有的凶手谈何容易?时间久了,怕对林府那边不好交代。
其二,便是出自自身的考量,若是赵金只是被普通人杀害,哪怕凶手在逃,对李青山的仕途影响也不大,但如果是洛城出现了职业杀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传出去不仅会引起百姓的恐慌,更会被自己的上级注意到,到时候一定会有上级官府介入,勒令在一定期限内破案,抓到凶手自己也没功劳,抓不到凶手却要被记上一笔。
仵作沉默片刻,坚持道:“的确如大人所言,仵作和郎中对人体构造也有足够的了解,说不定也能做到杀人而隐藏伤口,但是下官还是认为职业杀手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有些东西光有理论是不够的,要想做到杀了人还能瞒过下官的眼睛,至少要经过多次的训练,而且……顷刻之间就取了一个人的性命,这样的冷血心肠,也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若非深仇大恨,一般人根本就狠不下心来。赵金的背景很简单,洛城人氏,三代都是本分人,平日里也没见和什么人解下仇怨,洛城的仵作除了下官还有我师父,他老人家年逾古稀,自是没有这个力气,下官在案发当夜在衙门值当,至于洛城的大夫,大人完全可以调查一番。”
李青山捏了捏眉心,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
夜里,云安和林不羡从书房出来,走在回房的路上,林不羡突然说道:“明日午时开堂,你可担心?”
云安紧了紧林不羡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紧张,毕竟我的力气挺大的,万一验尸结果证明是我错手打死了赵金,我会被砍头么?”
“不会。你动手打赵金事出有因,又只是动了拳脚,可见本意并不是杀人,按照大燕例律,即便赵金是被你打死的,也只能算作错杀,或是误杀。这两项,是杀人罪名中最轻的,罪不至死。至多关押几年,或者流放到边境去做苦力。”
云安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如果真是那样……”
“不会的。”
“谢谢。”
林不羡转头看了云安一眼,柔声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事情真的是你说的那般,就把你打赵金的真正原因,一五一十在公堂之上说出来,不要隐瞒,李大人会酌情处理的。”
云安挑眉,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陆先生回府之后就把公堂上的事情和我说了,他很欣赏你,说你……是个有担当的大丈夫呢。”林不羡勾了勾嘴角,暗道:若是陆状知道云安本是女儿身,也不知会作何表情。
见云安默不作声,林不羡捏了捏云安的手心,柔声道:“不要顾虑我,保全你自己才是要紧,我不要紧的。”
云安抿了抿嘴唇,幽幽道:“我不想……你知道的。”
“我明白,你的呵护我已经尽数收到了。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如果说出来能减轻你的刑期,哪怕是一个月,也是值得的。我的名声早都败光了,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在乎。”林不羡心生感慨,喃喃道:“今日只是传唤调查,我没有资格进公堂。明日是公审,洛城百姓都可去看,我也会去……你若不说,便由我亲自说。”
“亦溪!”
林不羡只是勾了勾嘴角,自顾自地说道:“便如此说定了,若你不想让我自揭羞辱,就听我的。”
……
云安沉默了一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林不羡,二人并肩走回了卧房。
各自洗漱完毕,云安坐到圆桌前把玩林不羡送给她的那枚玉佩。她将玉佩举到烛台前,细细观察着玉佩中的纹路。
林不羡坐到云安身边,问道:“在想什么?”
云安将玉佩握在手心,看着林不羡问道:“亦溪,如果明日公堂上能恢复我的清白,我想做些事情。”
“好。”
“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事?”
“你想说会告诉我的,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我信你,你做什么自有你的理由。”
云安轻笑一声,整理了一下思路,将今日去拜访玄一发生的事情和林不羡讲了一遍,末了对林不羡说道:“我觉得林府就是这个故事中的茶盏,皇帝陛下就是茶盏的主人,那些开水就是银钱,林府现在就快要满了,很快开水就会溢出来,烫到陛下的手,然后……”
云安和林不羡对视一眼,想到了一处:然后,林府这个茶盏就会被丢掉,砸碎。
云安又说道:“我想了一整天,脑海里乱糟糟的,也没想出太完整的计划,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林府的这个量器被注满之前,及早将热水引到别处,延长林府存在的时间,再想办法扩大林府的量器。”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要如何做呢?”
“容我想想吧,总会有办法的,过几天我可能还要和你爹谈一谈这件事,我打算做些动摇林府根基的事,总要得到他老人家的首肯才行,还要再听听他的意思,毕竟我的经验不足,计划可能不会那么完善。”
林不羡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会站在你这边的,说服爹爹采纳你的意见,我也会全力配合你的。”
“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府。”
……
次日,林不羡和云安早早醒来,到正厅去给林威夫妇请安,林夫人拉着云安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从袖口取出一枚袖珍香囊放到云安的掌心,语重心长地说道:“安儿啊,这里面是一道平安符,是娘请玄一道长专门为你画的,你戴在身上一定会没事的。”林夫人满面愁容,却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拍了拍云安的胳膊。
云安心中流淌着暖流,虽然自己和林不羡只是名义夫妻,可此时切身地从林夫人的那儿感受到了母亲般的疼爱和担忧,云安由衷地说道:“谢谢娘亲。”
“走吧,今天你和羡儿回自己的小院去吃,好好商量一下,也好有所准备。等你回来了,娘和你爹给你准备了压惊宴。”
“是。”
吃过早饭,林不羡和云安又将陆状请来聊了一会儿,云安见陆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时辰差不多了,陆状先一步离开,林不羡和云安动身前往衙门,来到衙门外,大堂外的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百姓,大堂门口立了两个木头牌子,一个上书:肃静。一个上书:威武。
两个牌子之间拉了一道红绳,将所有的百姓挡在大堂外。
百姓们自发让开了一条路,云安和林不羡来到最前面,衙役出手替云安压低了绳子,云安跨进了大堂,林不羡则只能等在原地。
见人来齐,师爷到后堂请来了李青山,这回钟萧廷也来了,依旧坐在小案后。
李青山上了大堂,正了正官帽,抖了抖广袖,一拍惊堂木:“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