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马车,林不羡拽着云安的袖口低声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上去。”
“你别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是让她们觉得你的脚没有问题,到时候又是个麻烦,你别担心,你又不重我抱的动你。”
说完云安便踩着脚踏轻松登上了马车,林不羡这才知道云安所言非虚,她的力气真的很大。
林不羡对数字很敏感,从云安将她打横抱起每一步她都数着,一共走了一百五十三步,还抱着她上了马车。
期间,虽然云安的呼吸变的急促了,心跳也快了一些,但并没有听到云安的粗喘声,步子也很稳健,双臂也是。
同是女子,林不羡比较了一下自己,她觉得如果自己和云安异位而处,别说是抱着走了,就是让她背恐怕都背不起来。
云安将林不羡放在了马车座椅上,蹲在她的面前轻声问道:“这个东西有些奇怪,你会用吗?要不要我教你?”
林不羡脸上的红意就没有褪去过,听到云安这么问更加不安了,踌躇了一阵,回道:“不然,我还是问瑞儿要……月事带吧。”
“你还是用这个吧,一会儿我们就要上山了,这一路肯定是不方便的,用我这个绝对安全。”
林不羡捏着卫生裤,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你、先出去吧,我会弄清楚的。”
“嗯,好,你放心换,我守在马车外面,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嗯。”
云安跳下了马车,靠在车厢,守在外面,由仪抱着一套全新的衣服走了过来,云安抬手拦了一下:“由仪姐姐交给我吧,你先去忙。”
“是。”
片刻后,林不羡的声音传来:“相公,衣服。”
“好,来了。”云安将衣服从车窗递了进去,又过了一会儿林不羡顶着一张俏红的脸从马车里出来了,她换上了一套碧色的襦裙,看起来高贵典雅,再搭配上含羞的神色美丽到找不出语言来形容。
云安盯了林不羡几秒钟,暗自感叹道:原本以为林不羡的容貌已经足够惊艳了,但越是有冲击的事物,看的久了,最初的感觉往往都会变淡,没想到在林不羡身上,这种惊艳的感觉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少,反而越来越深。
云安抬起手,说道:“慢点儿。”
林不羡将手搭在云安的小臂上,缓步下了马车。
另一辆马车的车门也开了,穿着道袍的玄一道长摇摇晃晃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瑞儿紧随其后,落地后玄一的身形摇晃,险些栽倒,瑞儿惊呼一声将人护住:“道长小心!”
“亦溪,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林不羡和云安来到玄一和瑞儿身边,只见玄一被瑞儿抱在怀中,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将头靠在了瑞儿的肩膀上,几个呼吸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推开了瑞儿。
“大师,你现在还很虚弱,请跟我回马车上休息。”瑞儿说道。
玄一却充耳不闻,抿着薄薄的嘴唇朝山门外的那座巨石走去。
云安趁机打量了玄一道人一番,眼前的这位女道长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小麦色的皮肤,很瘦,相貌平平还算周正,但目光却异常明亮。
即便是如此虚弱地状态下,她的眼睛依旧迸射着精光,那种光芒……要如何形容呢?大抵是明而不利,亮而不散的状态。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就像是体内有一股子精气神托着,从内而外自然流露出来的。
玄学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通过玄一的眼神来看,这个人应该是有些真本事的。
这是云安对道长的第一印象。
玄一和玄苦身上的气场非常类似,或许是玄一的年纪比玄苦小的缘故,还不懂得如何藏住这股精气神吧。
林不羡拦在了玄一面前,柔声道:“玄一大师,我是洛城南林府的四丫头,小字亦溪的,五年前得了一场热症,府内城中的大夫束手无策,是您妙手仁心治好了我的病,您还记得我么?”
玄一停下了步子,抬眼看了一眼,勾了勾嘴角,抬起手立在胸前打了一个道家的法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松开,改为俗家的拱手礼,说道:“林四小姐过誉了,我……已被掌门师姐逐出山门,褫夺道号,不再是玄一,林府广结善缘,林四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并没有做什么,请四小姐不必太客气。”
说完这句话,玄一绕过林不羡,摇摇晃晃地朝着最初晕倒的那个位置走去,跪在了之前晕倒的地方。
云安见林不羡面露惊愕,凑到林不羡的身前问道:“怎么回事?”
林不羡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玄’字辈的道长辈分极高,整个清虚观也不过有四位,我听母亲说过,清虚观属于道教的正气宗,按照排字论辈来算,‘玄’字辈的道长是正气宗的第三十代,玄字辈往上是道字辈,去年道字辈的最后一位道长已百岁高龄羽化登仙,眼下整个燕国道教正气宗,玄字辈已经是最高辈分了。”
“啊?她看起来岁数也不大啊,辈分怎么这么高?”
林不羡竖起一个手指抵在唇边,轻声道:“相传正气宗有一套秘传的修身法门,可以让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若是入了境界,返老还童甚至长生不老都是有可能的。据我所知这位玄一大师今年四十有七,而且她的身世十分离奇,这件事在洛城,甚至是整个陇东都不是什么秘密。”
云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呗?”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天色不早了,我们上山之后再说吧。”
“那她呢?”
林不羡想了想,说道:“瑞儿。”
“奴婢在。”
“留下一辆马车,水,和食物,你就留在此地替我照顾大师,不论她如今归属如何,她救过我的性命,就是咱们林府的恩人,你要好生照料。”
“是。”
“天色不早了,我们上山去吧。”
“好。”
林不羡登上了由四位粗实丫鬟合抬的抬山轿,云安则只能步行。
子母山山势陡峻,以林家母女的体力是绝无可能徒步爬上去的,因林家与清虚观颇有渊源,且林家每年都要来拜山,早在几十年前清虚观的掌门便特许,林家的女眷可以乘抬山轿上山,云安虽然也是女子,却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
不过云安也不在乎,跟在轿子旁边走着,一边欣赏身边的风景,一边锻炼身体,倒也怡然自得。
一行人足足爬了两个时辰,终于登顶,走到三分之二山腰处,在一处平台上有一座小院,林不羡告诉云安:那里是她未来一段日子居住的地方。
山顶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香火气味,混合着水汽令人迷醉。
落轿后,云安顺势扶住了林不羡,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忘了你崴了脚!”
林不羡只好将微微将身体依靠在云安的身上,让对方扶着自己。
二人就以这个姿势来到大殿外,看到殿外的石鼎,林不羡才推开云安,说道:“要进香了。”
二人又各自上了三柱高香,才进了主殿,拜过碧霞元君,又拜过左右两位神仙,又到主殿旁边的两座偏殿去拜过财神和龙王,最后回到主殿。
年轻的小道士笑道:“四小姐可要和新姑爷求一签?适才老夫人已经求过一卦了,直说灵验呢。”
未等林不羡开口,云安便抢先说道:“那就求一卦吧。”
“好,施主请先给碧霞元君上三柱香,三跪九叩,持签桶,心中默问,摇出卦签来。”
云安:……
小道士以为云安不会,点了六支香,将其中的三支递给云安,说道:“施主和我一起做吧。”
走完流程,云安跪在蒲团上,默念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平安回到蓝星?随后摇动了签筒。
“啪嗒”一声,一只卦签掉在了地上,云安捡起一看,只见上面写到:天山遁。
小道士举着卦签扯下对应的锦囊,诵读道:“天山遁,乾上艮下,中平卦。卦辞是:浓云蔽日不光明,劝君切莫远出行。鸟如笼中难出头,须防口舌难消停。”
小道士的脸色微变,看了看云安硬着头皮继续读道:“占病不吉,讼事见官,功名……不成,事不遂心。若问运势,则……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凡事宜退不宜讲,穷则独善其身,养晦修心。若、若问姻缘,则主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若……”云安见小道长额头都出汗了,从她手上拿过了卦签,笑道:“我自己看吧,谢谢道长了。”
“无量天尊,施主不必多礼。”
林不羡一直在旁边看着云安,她大概能猜到云安问的是什么,听到卦辞的时候,林不羡的心随之一沉,清虚观的卦签最是灵验,云安她……
反观云安却神色如常,令林不羡生出了敬佩之意。
“既然相公也求了,那我也来问一卦吧。”
林不羡跪在蒲团上,捧着签筒却犯了难,她心中的困扰实在太多了,不知道应该问哪一个。
林不羡闭上了眼睛,问道:碧霞元君在上,弟子求问身边周遭,桩桩件件,应何去何从?
“啪嗒”一声,卦签掉落,林不羡说道:“这只卦无需解,我自己看就行了。”
林不羡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明黄色的卦签,上书道:革泽火泽,兑上离下,上平卦。
卦辞是:苗逢旱天渐渐衰,幸得天恩降雨来。忧去喜来能变化,求谋诸事遂心怀。
出行大吉,走失能找,缘在身边,百般凑巧。兑为金被离火所烧,浴火获重生,变革之相。
运势:凡事均在变动中,宜去旧立新。以应革新之相。
姻缘:往事如烟,珍惜眼前,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读完卦辞,林不羡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一根弦被狠狠地拨弄了一下,猛地转过头,便看到了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