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脸上充满了戒备,云安瞬间会意,从一个孩子手中取过一颗打虫药。在孩子们的注视下吃到嘴里,还笑咪咪地砸了咂嘴:“没毒,甜的。”
见状,年纪最大的孩子率先吃下打虫药,其他的孩子也纷纷效仿,这种沁甜的滋味是这些孩子从未体验过的美妙,看着他们一个个惊奇又欢喜的表情,云安笑着,心里头却有些难受。
她的耳边又回响起李教授最后的叮嘱:“要时刻记住自己的使命,你只是一个见证者,记录者,绝不是拯救者,创造者。不要干扰任何既定发展,即便是见死不救,明白吗?”
云安的心有些沉重,她很心疼这些孩子,暗自安慰自己:不过是几粒打虫药而已,能让他们少生些病不算改变历史吧?
“谢谢哥哥。”那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张开双臂,抱住了云安的大腿,仰着头,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赚成拳头,手中握着云安给的糖豆。
云安觉得很心酸,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吊钱来,打开串钱的红绳,又把钱揣了回去,回头看了看还在吃烧饼的那群成年乞丐,领着这帮孩子向无人的地方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孩子还太小,她担心即便是几个铜板,也会遭到觊觎。
来到一颗古树下,云安见四下无人再次取出铜钱,先是往每个孩子的手中放了两枚铜板,想了想,又摸了摸放着所有家当的衣襟,鼓鼓的。又往每个孩子的手中追加了三个铜板,云安的钱也不多,赎回长剑,吃顿好的,再买点必需品也就所剩无几了。
“把这些铜板千万收好了,别让那些大乞丐看到了,北街那边的馒头铺最便宜,一文钱能买三个杂粮馒头,又大又管饱,多买些粮食储存起来……还有,你们几个年纪稍大的,可以去码头那边扛大包,虽然辛苦点,一个大包有三文钱拿,还管一顿中饭,开始肯定是要辛苦点儿的,但总有积少成多的一天,你们年纪这么小,做这一行不是办法。”
年龄最大的孩子似有所感,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往云安的怀里飘。
云安浑然不觉,她还在怜悯这群孩子,在这个时代连个福利院都没有,若是哪个生了病,恐怕……
可是云安没有办法,她已经做了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努力了,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不能插手太多。
就在云安出神之际,年龄最大的乞丐对旁边的两个半大乞丐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又扯了扯身边的小的,那名身高只到云安腰际的乞丐一把抱住了云安,说道:“大哥哥,谢谢你!”
话音落,其他乞丐也纷纷将云安围在中间,或是抱着,或是拉着,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混乱中,一只极具骨感的手,灵巧地探到了云安的里怀,动作之熟练没有碰到云安半点皮肤就取出了怀中的东西。
热情的孩子们放开了云安,云安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去吧,别做乞丐了,去做点别的事情,万事开头难,别怕吃苦。”说完转身离开。
那个年纪最小,高度只到云安大腿的小乞丐却喊了一声,立刻被他身边的大乞丐捂住了嘴,只发出一个音节。
年龄最大的乞丐夹起想要提醒云安的那个小乞丐,率领其他小弟匆匆离去。
分享,总是能给人带来欢乐的情绪,云安也不例外,做了一点点善事,云安身心舒畅。
她哼着小曲来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楼,选了大堂的座位坐了,点了一碗长寿面,一只烧鸡,两道素菜。
店里的客人不多,席间云安还拉着店小二聊了聊家常。
酒足饭饱,云安喊店小二来结账。
“承惠,一共是四十五纹钱。”
“好的。”云安笑眯眯地摸向怀中,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云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咽了咽口水,看着店小二笑道:“小二哥。”
“哎,您还有什么吩咐?”
“就是……你看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啊,就是……我过几天再来给你钱,你看行不?”
“客官您看,咱们店里写的清清楚楚,小店利薄,谢绝赊账,您还是别调侃小的了。”
云安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要说……我钱丢了,你能信不?”
店小二直起了腰身,看云安的眼神也变了:“这么说,您没带钱?”
“不是没带,是丢了。”
“那成啊,您家住在哪里,我叫伙计跑一趟,把饭钱取来就是了。”
店小二提高了声音,连着后堂的帘子掀开,从里面走出了几名伙计,快步来到云安这桌将她围住。
云安臊的脸通红,自己活了二十三年,居然在生日这天吃白食?钱明明刚才还在的,最后一次碰钱,是在接触那些孩子的时候……该不是?
“客官,说吧?家在哪儿?”
“我……没有家。”
“得,晦气,吃白食吃到这儿来了。”一个伙计擒住了云安的肩膀把人内堂带。
“抱歉,我真的不是吃霸王餐的,我留下刷盘子行不行?”
“你刷盘子?那他们干什么?带下去!先搜搜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抵账,要是没有的话……”店小二眯了眯眼,听他言语中的意思,云安是逃不了一顿打了。
云安可不想被几个壮汉摸索,高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鞋子里还有银子,你看我这记性,放开我我这就拿。”
……
云安猛地推了伙计一把,将后者推的坐到了地上,一个飞跃跳过伙计,夺路而逃……
“抄家伙!给我追!”
……
六月十四日·城南,占据了半条街道的林府张灯结彩,连守在门口的家丁都换上了新衣裳,一个个神清气爽,面露喜庆。
再过一天就是林府的大日子,林四小姐的双十生辰,从前几日起就有宾客陆续赶来,或下榻林府旗下的客栈,或住进了林府招待客人的别院。
燕国各地的富商巨贾都知道:如今掌管林府大权的,是府上的四小姐,林威虽仍是家主,于几年前起已逐渐退居幕后。
林府泼天富贵,产业遍布整个燕国,即便是一个女子的生辰,仍有不少人专程赶来。
李青山思索再三,在管家的建议下决定将入赘一事告知李元,虽然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李青山觉得管家的话有道理:自己这个三儿子放浪形骸惯了,礼数欠周,又有反骨。
万一在生辰当日公然拒绝,岂不是要让外人耻笑?
李元的名声早就坏了,但总要顾及到林家的颜面,林四小姐以女子之身时常抛头露面已属不易,绝不能再给她添上一笔谈资。
……
李元来到书房,见父亲出声,他也不敢讲话,更不敢坐,等到李青山回神,难得对李元和颜悦色道:“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是,请父亲示下。”
“明日是林府四小姐的双十生辰,你随我一同赴宴。”
李元松了一口气,笑道:“父亲放心,这件事我记得呢,礼物都准备好了,包管林妹妹喜欢。”
李青山皱了皱眉,本想斥责李元又出轻薄之语,转念一想这二人马上就要成为夫妻,李元有这片心也是好的。
“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吧?”
“是。”
“该成家了。”
“回父亲的话,儿子寒窗苦读十余载,如今不过才是举人出身,想等大考得了结果再考虑终身大事。”
“荒唐!男子汉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婚姻大事岂是你能做主的?你想,什么是你想?!”
李元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回道:“可父亲不是也说,儿子的性子太浮躁,过了大考也不迟吗?”
“此一时彼一时!你错过了今年的春闱,下次开科就是三年后了,且不论你这副样子能不能杀出春闱,万幸你博得成绩,到时候你都几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们兄弟三人已经齐了!你的两位兄长都已娶妻生子,早点打发了你,也让我和你娘清静清静。”
李元撇了撇嘴,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心中也没太大感觉。
李青山长出一口气,斥责道:“逆子!如此不长进,让我和你娘下了九泉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李元见父亲动了真火,“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父亲息怒。”
李青山的眼中划过一丝愧疚,继续佯装愤怒,说道:“正好,明日林府要公开招婿,我便带你去应征了这门亲事,留你这个孽根祸胎在府中,早晚做出有辱祖宗,败坏家门的事情来,不如送去别人家,或许你就改了!”
“父亲?您说什么?”李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厌恶自己到了如此地步,他虽不及两位兄长上进,但到底是举人出身,堂堂男儿,功名傍身,怎能入赘?从今以后还要他怎么抬头?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林伯父本想将林四小姐下嫁于你,为父思来想去……他们府上只有这一个嫡女,不能让恩人百年后连个摔盆送终的人都没有。救命之恩大过天,当年若是没有你林伯父四处奔走,上下打点,我们全家早都死在大狱里了!你入赘过去,替咱们李家还了这份恩情,如若不然,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