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哥回车上报账,“89一箱,找零411。”
贺九皋愣住,“这么便宜?”
的哥也愣住,“便宜吗,不要精包装,只要面的话,5斤60多块钱才合理,这年头什?么都涨价,肉啊面啊粮油副产品啊,还有葱价,简直像坐火箭一样蹭蹭往上蹿,带50块钱去菜市场,小米椒都不够买。”
贺九皋对工薪阶层的日常开销没概念,但对稼穑不易,民生多艰八个字还是能理解的,他透过车窗望向谭家龙须面铺,一副苦苦支撑快倒闭的破落样,几乎把经营不善四?个字写在小门脸上,想必谭佳人的生活清苦而艰难吧。
想到这里?,他掏出身上最后的500现金交给的哥,“连上剩下的一共911块,麻烦你再去买9箱,凑10箱,剩下的钱算小费。”
的哥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多余报账,就让乘客误会?龙须面贵呗,这下可好,从411块钱小费降级到110块小费,幸亏他提前收了200块车费,不然肠子都悔青了。
谭佳人在铺子里?算账,抬头,顾客去而复返。
“我再买9箱精装龙须面,现金付帐。”
谭佳人接过?钱找零,“110块,您收好”,说完转身从货架上依次取下9箱龙须面。
一般零售,很?少?碰到一次买10箱面的主顾,谭佳人喜上眉梢,殷勤道:“我帮您一块搬到车上。”
龙须面箱摞起来,的哥搬5箱,谭佳人搬4箱,两人走出铺子。
贺九皋正伸脖子张望,见状立刻低头,以防暴露。
9箱面整整齐齐放进后备箱,谭佳人拍拍手,热情洋溢道:“欢迎您下次再来。”
的哥干笑着上车,谭佳人站在门口目送。
后面的乘客不发话,的哥也不好自作主张开车走。
出租车不动,谭佳人倒没在意,转身回铺子。
谭勤下楼,一手提一个买菜的小拉车,兜里?塞着超市优惠券。
她看见侄女,风风火火道:“你赶紧换双鞋,今天嘉豪广场的南国超市搞促销活动,粮油副产品、抽纸卫生纸、洗衣粉洗衣液统统打折,对了,主打咸鸭蛋,19.9一提,太划算了,跟进价差不多,咱家人多,至少也要抢两提,我跟你讲,你甭管人多,你就使劲往前挤,否则抢不着。”
谭佳人一听,来劲了,甩下澡堂子拖鞋,换上常备的老北京布鞋,从姑姑手中抢过一个小推车,“咱们锁门走吧。”
谭勤把另一个小推车递给她,“你先拿着到外面等,我去后院推自行车,咱俩要是走过?去,咸鸭蛋肯定被那些跑得快的大爷大妈们、当?家媳妇们抢光了。”
姑姑的话提醒谭佳人代步工具的重?要性,车子高不高档在其次,拉货比人跑得快就行。
车子堵人家铺子门口不是回事,征求后座乘客的意见,的哥把车挪到对面一棵香樟树下。
谭佳人锁门站在铺子外,瞟了眼出租车,奇怪为啥不走,难道在等人?买那么多精装面估计要送礼吧。
谭勤推自行车出来交给谭佳人,接过侄女手上的买菜小拉车。
小拉车能折叠,她三两下弄好,夹在胳膊下,坐到自行车后座,催促,“你蹬快点。”
谭佳人骑上自行车,两腿蹬脚踏板,虎虎生威,以参加比赛的速度冲向南国超市。
贺九皋吩咐,“跟上她们。”
“啥?”的哥不解,但看在钱的份上照办。
“她们这是去干嘛?”
“您没看到她们拿的优惠券吗,应该是去附近的超市抢打折货。”
“附近哪个超市?”
不会?是南国超市吧,贺九皋在心里?想。
“嘉豪广场的南国超市,也只有大超市搞活动比线上便宜吧,放眼申城,那些外来超市都打不过?本地的南国超市,这说明南国低价优质的理念深入人心,老百姓认准南国,不给外来的竞争者机会。”
这世上有两种生意模式,做富人生意赚钱,做穷人生意照样能赚钱。
贺九皋无法向的哥言明,贫富两极分化的世界存在巨大的不平等,而在投行战略报告中,这种不平等正是21世纪的生财秘籍。
少?数巨富们赚的钱相当于世界总产值的一半,社会因此划分为1%的人和其他人。将此作为投资命题,投资者会?把资金投向为富人服务的经济部分,例如奢侈品公司、高端地产等?,贺氏家族办公室旗下的黄金资本专门开发高端地产,就是基于以上策略。
而南国集团一面开Calla奢侈购物中心赚富人钱,一面开平价超市赚穷人钱,两头赚,投资者看到机遇,自然也会?把资金投给此类公司。
身为有资本去冒险的巨富中的一员,贺九皋早已脱离理想主义,他深知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社会幸福标准,但因为谭佳人,他对如意街项目会提出新的解决方案,尽量不损害如意街住户的利益。
南国超市的入口在嘉豪广场2号门,计程车停在超市专用停车位,的哥心想,乘客莫非也要去抢购?
“你打表等吧,预付的车费不够,我再转账”,贺九皋下车,跟着谭佳人兴冲冲的背影隔几步远走进超市,在门口的饰品区买了顶鸭舌帽戴上,虽然和剪裁精良的西装风格相冲,但只要能遮脸,搭不搭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装在大玻璃樽内的咸鸭蛋搭成一座小山,旁边竖着“限量供应”的牌子,顾客们围着里?三圈外三圈,个个摩拳擦掌,单等?开售抢购。
谭佳人像条滑溜的鱼向前挤,有人不满,“诶,排队排队。”
另有人笑:“排队还能叫抢购吗?”说着也玩命向里?钻。
谭勤在外围高声下达指令,“谭佳人再少?也要抢两件,听到没?”
“听到了,你赶紧去二楼买大米,听说也打折。”
“好嘞,咱们分头行动。”
谭勤拉上小车搭扶梯上楼买民生用品,这老百姓呐,吃喝是头等?大事,碰到优惠的,抢到就是赚到。
眨眼工夫,贺九皋就看不到谭佳人了,可以确定的是众多黑脑瓜中有一个人是她。
穿着红马甲的超市促销员,提醒一声“开始啦”,打开绳子拴的围挡,购物大军猛地向咸鸭蛋扑去,贺九皋不禁为谭佳人捏了一把冷汗,万一摔倒,可就发生踩踏事故了。
南国超市怎么管理的,一点风险意识都没有。
埋怨归埋怨,他的双眼有如灵敏探头一般到处搜寻谭佳人的影子,可当看到,瞬间无语了。
谭佳人那叫一个生猛,张开双臂,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拦住身后的人群,任凭多么拥挤,双脚站牢,一点不带动摇的。
后面的人不满,“哎,我说你这丫头,你不能挡着呀,别人还买不买。”
谭佳人心说别人买不买我管不着,出口的话却很友善,“这不是后边挤吗,我动不了,没办法呀,要不你们往后稍稍。”
稍稍是不可能稍稍的,有人一手拎一瓶盐水泡的大鸭蛋,喜气洋洋的,大家见此情景,唯恐自己买不着,更加铆足劲儿向前挤。
谭佳人抢了三瓶,小拉车刚好能装下,她逆着人流往外钻。
在她重?见天日的一刻,贺九皋快速闪到一根环绕摆放饮品的柱子后。
谭佳人的丸子头都快被挤散了,她放好小推车,拆下皮筋,用手耙耙头发重新扎好,扶了扶眼镜,四?处张望,在脑子里?列需要购买的清单。
临近中午时分,超市的办公室文员们去食堂吃饭,吃腻的人,到一楼觅食。
谭心悦和两个同事下电梯,走到火锅鸡店旁,发现妹妹,高兴地打招呼,“谭佳人。”
贺九皋顺着谭佳人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穿南国超市标准文员制服的女人,年纪不超过?三十,眉眼与谭佳人略有几分相似,面部线条柔和,她是谁,谭佳人的亲戚?他猜度。
“姐”,谭佳人挥挥手。
谭心悦走过?来看了眼小推车,扑哧笑了,“我就知道姑姑肯定会?抢着买咸鸭蛋,只是没想到她打发你来抢购。”
谭佳人摊手,“现在家里?壮劳力只有我一个人,她不使唤我使唤谁。”
谭心悦说:“我知道咱姑咱爸都爱吃咸鸭蛋,已经请采购部经理为我留了4瓶,这3瓶没结账的话放回去吧。”
谭佳人暧昧兮兮地看着姐姐。
谭心悦搓搓胳膊,“你眼神好恶心。”
谭佳人笑了,问:“郑浚呢,你倆还没公开?”
谭心悦说:“公开也要找机会啊,起码先让郑浚和咱家里?人见一面,再说其他的。”
谭佳人点头,“对,你一定?要提醒他走正常流程。”
谭心悦脸红了,“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话,我和同事吃饭,你和姑姑回家小心点。”
哦,原来是亲姐妹——贺九皋躲在柱子后,默默注视眼前进行时态,不作假的谭佳人,她很生动,很?鲜活,距离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十万八千里?,也与第一眼令他坠入爱河的月下美人相去甚远。
你爱上的是谁,初印象的谭佳人,还是躲在假面具后的谭佳人?
谁会?爱虚假的人,贺九皋向自己强调,追逐梦幻泡影,注定是一场空。
不要再纠结了,放下执着,快点翻篇吧。
他抬手压了压帽檐,毅然走出超市。
计程车渐渐远离人潮熙攘的嘉豪广场,包括蜷缩在繁华背后的如意街,如同伤疤的城中村格外刺眼。
贺九皋阖上双眼,对自己说,全部忘掉吧,利用如意街钓鱼上钩后,妥善处理后续事宜,将是他最后的温柔。
杜可儿劝母亲继续留医观察。
病弱的妇人摇摇头,心疼地看着女儿,“我得的慢性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在哪儿养病不是养,还是回家吧,多少?能睡个好觉,这里?人多,动静大,休息不好。”
杜可儿忍住泪水,“妈,你是不是担心钱。”
妇人拉住女儿的手,“你当?妈看不出来吗,你在医院陪我已经三天了,怕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不敢问你为什么不去上班——可儿,你真的没必要再为我花钱了,我看开了,哪天死了倒落个清净,不用再辛苦熬日子。”
杜可儿的眼泪哗的流下来,甩开母亲的手,“你为什么非要说让我难受的话,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我就没亲人了。”
妇人抬起手为女儿拭泪,“哎哟,我女儿怎么这么好看呢,你是妈妈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但我对不起你,没给你好的生活,只会拖累你,如果不是我这个没用的妈妈,你吃好点,穿好点,像时下的小姑娘逛逛街看看电影谈谈恋爱,日子过?的多美呀。”
杜可儿心想那样美的日子不会?再有了,那晚留宿诺伊家,两人看完喜剧电影,温存一番后,诺伊说他要回法国南部的家乡,提出让她一起走。
有一瞬间,她想点头,跟他走,抛开一切,只顾自己幸福。
可是她不能,她还有可怜的母亲,诺伊爱她,并不包含她的家庭。
杜可儿拒绝了,然后她在诺伊蔚蓝色的眼睛里?看到深深的失望。
因为母亲的话短暂走神儿后,杜可儿再次劝说母亲无果,去楼下办理出院手续。
等?她回到病房,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
顾笑站在杜可儿母亲病床前自我介绍,被病魔缠身的妇人打起精神,笑着说:“我女儿来了,你找她有事吗?”
顾笑转身,杜可儿走到他面前,神情疑惑。
“顾——”
“你叫我顾笑吧。”
顾笑抢话后,脸上带着愧色,“乔宁宁害你丢——”
“顾笑!”杜可儿急急打断他,“我们出去谈。”
顾笑这才?醒悟她顾虑自己母亲,也对,当?着生病的人传达坏消息很不妥当。
到走廊,他说:“我替乔宁宁向你道歉。”
杜可儿垂着头捏衣角,“道不道歉的,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顾笑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虚伪,“那么你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
杜可儿抬起头,笑笑,“你不是在跟我客气吧。”
顾笑摇头,“不是,我是真心想帮你。”
“那好啊,赔我一份工作吧,你也看到了,我还照顾生病的人,不能没有工作。”
杜可儿当成玩笑话,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诉求,心想这下你该跑了吧,毕竟闯祸的人又不是你,你能帮乔宁宁承担责任到哪种程度,任我予取予求?不会?吧,哪有这么傻的人,主动替别人背锅。
没想到顾笑坚定?地点头,“好的,我想办法。”
杜可儿愕然,“顾先生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该道歉的是乔宁宁。”
顾笑帮乔宁宁挽尊,“她就是任性,没有坏心眼,以后反省,会?认识到错误的。”
真护犊子,杜可儿不再说什么,转身回病房。
顾笑跟在她后面说:“你们是要出院吗,没叫车的话,我送你们回家。”
就当给他机会赔罪,借此理由,杜可儿没推拒他的好意。
根据手机导航,顾笑开车穿越大半个申城,来到城郊某个小镇,由于远离市区,改造遥遥无期,维持着七八十年代的面貌,个别地方称得上是棚户区。
而杜可儿就住在狭窄的弄堂里?,并排三个人都容不下,更别说车了。
杜可儿下车弯腰背母亲,顾笑看着女孩瘦弱的肩膀急忙阻止,“我来背阿姨。”
低矮的房屋,横七竖八的晒衣杆,不小心就碰到头。
杜可儿提着住院的家当走在前方带路,顾笑背着人随后跟上,当?走进简易石棉瓦搭建的小院呆住了,他第一次认识到这座繁华至极的大都市还有这么简陋的地方。
屋内更别说了,黑漆漆的,白天的阳光都照不进来。
杜可儿拉灯,略微收拾了下床铺,示意顾笑把母亲放下。
顾笑打量屋内的环境,他估摸着也就十五个平方,病人在这里?养病真的可以吗?
他忍不住提议,“你母亲生病,是不是在医院附近租个房子更方便些。”
杜可儿幽幽看了这位何不食肉糜的富家子弟一眼,轻声说:“我是外地户口,能在申城找个落脚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昏暗的光线中,顾笑将杜可儿的哀怨看进眼中,脑子里?冒出一句文人的话:乱头粗服,不掩国色。
他不禁看痴了,许久才?掩饰道:“工作的事,我会?帮你留意的。”
对于他的承诺,杜可儿并没有抱着很?大的期望,她只想着如何向诺伊提分手。
休息日最后一天,诺伊从电话中被女友通知分手,她用他爱听的法语柔声说道:“亲爱的,你可能是我最爱的男人,但我不能跟你走。”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
杜可儿吞泪,“我还有妈妈,我不能抛下她,她离开我会?活不下去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爱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情,掺杂其他就不纯粹了,祝你回国生活的快乐,我会?想你的。”
任凭诺伊如何解释可以帮她负担妈妈的生活,杜可儿都不松口。
母亲和父亲也是相爱结合的,结果呢,被生活搓磨,爱没了,只剩下绵长的恨意。
诺伊是个自由灵魂,不会?被生活束缚的,看清这一点,她才会?忍痛分手。
谭佳人和弟弟讨论7万内买什么车时接到诺伊的电话。
她换装匆匆赶往刺客酒吧,诺伊说会在他最爱的酒吧和老友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特别擅长写电视剧七大姨八大姑文风的小说~
臭贫臭贫的,回头写篇甜文纠正下毛病。
但是心里有微茫的希望,会有人喜欢这类文吧,不然写个寂寞。
文案上说浮华的世界,有人迷失,有人找到自我,大家应该都知道指的谁,某些配角不是闲笔,都有用的。
简言之,迷途的人和迷途知返的人。
男主:谭佳人是谁?我忘了……
女主:强行加戏,老娘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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