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那就是你

景年双眼一红,好像有什么东西刺进耳膜,钻心的疼。

原来是这样……

那场百年前的浩劫背后,竟是这样一个悲伤到骨子里的故事。

也难怪毕尧没有让她看到那些画面。

那应该是印刻进骨子里的,最悲伤的记忆了吧……

……

眼眶有些酸涩,景年眨了眨,走近背对着她的毕尧,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吧?”

毕尧转身,神色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没有回应她,却忽然伸手在空中一挥。

眼前的画面移动,转眼间,二人已置身于一处狭窄的街道,天是黑的,大雪纷飞,周围满是拥挤而破旧的房屋,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随我来。”

他低声道。

景年不知其意,茫然地跟上。

二人走了没多久,在一户略显破旧的屋舍前停下。

木制的房门并没有关紧,只被掩着,有暗淡的烛光从里面透出。

毕尧轻轻将门推开。

吱呀一声。

虽然知道是幻境,景年还是为这一声打破沉寂的声响而心内一紧。

房里。

火盆中炭火烧得正旺,不过数平的空间,却摆满了各式生活用具,唯一的桌子和床榻几乎连在一起,床上发旧的床褥与棉被上满是补丁,混乱地堆积在一起。

就在这样一张普通人连躺上去甚至都不一定愿意的床榻上,此时正平躺着一个被严严实实包裹在襁褓里的刚出生的婴孩。

孩子此时正睡着,脸蛋泛红,皱巴巴的,缩在破旧的襁褓中,脆弱到连呼吸都难以察觉。

……

只是房里的人此时却显然没有时间顾及这孩子。

景年被从还未进房便听到的阵阵凄厉哭声吸引,目光后知后觉地转向角落跪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面前躺了一个人,却被白布整个遮住。

景年心里一怵,知道这是死了人的意思。

她退到毕尧身后,暗自心惊。

没多久,门外竟传来一阵敲门声,男子抹了把泪,踉跄着起身,经过景年与毕尧站的位置,走到门口将掩着的门拉开。

透过那扇木门,景年看到了身穿黑色披风,带着一身风尘和未来得及化掉的雪水的毕尧——

……

她思绪一片空白,甚至有些惶恐地看向自己面前真实站着的毕尧,已完全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

那个时空里的毕尧不知对着男子说了些什么话,二人同时向床上的孩子看去。

没多久,毕尧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到中年男子面前,男子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接住。

做完这些,毕尧慢慢走到床前,静静端详了好半晌,才将孩子抱了起来。

……

景年脑中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飞快滋生,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准备好究竟能不能接受。

她忽然双目赤红,一把抓住毕尧的胳膊,苍白的嘴唇微张,颤抖不堪……

……

“景年,那就是你——”

毕尧将景年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犹豫,残忍地开了口。

眼中的泪水一瞬间决堤——

景年紧紧咬住牙关,睁大了双眼,下意识试图忍住那铺天盖地般涌上的哽咽,甚至连身子都跟着不受控制地紧绷着颤抖,可不论她怎么忍,直到口腔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依然无法阻止从眼中疯狂掉落的眼泪。

……

“景年,你就是千年前灵珠的那道预言里所指的救世者。”

毕尧看着她几欲崩溃的模样,犹豫之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灵珠的封印,能维持一千年不破,可一旦千年之期一到,便会自动解除。”

“我已听欧庄主说过,如今世人……似乎都以为这一千年的期限离自己很远……”

景年听出他话中有话,整个僵住。

“名剑山庄的庄主说,如今距离魔尊浩劫,以及他被灵珠封印,只过了二百七十年……他却不知,魔尊施加在断情宫全族人身上,让我们昏迷至今的咒法,也同样施加在了世间百姓身上……”

“你说什么?……”

景年已完全懵了。

毕尧深吸一口气,“魔尊被封印后,便在凡界降下了咒法,所有人陷入昏迷,甚至连时间都被完全静止,如此至今……已过了将近千年的时间。”

“凡界广饶,这咒法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延续了七百多年后,除断情宫外的其他地方,所有人便已自然苏醒了。”

“这过去的七百多年,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都是不存在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昏迷了七百多年,只当是魔尊浩劫刚刚结束……”

“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才是名剑山庄庄主所指的二百七十年。”

……

七百多年……两百多年……

景年浑身一怵,不可置信地抬头。

“所以景年,如今距离灵珠对魔尊的千年封印之期,已过去了九百多年,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

怎么会这样……

景年后退一步,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我是大约在一百多年前先于其他族人独自醒来的……只是可能是因为魔尊对断情宫怨念最深,咒法也从未消失过,以至于将近千年过去,直到现在,除了我,都没有人再苏醒过……”

“我一心想赶在灵珠封印到期前将族人唤醒,哪想刚打算寻找解救之法,却又被断情山下的一道结界所限,无法自由出入。”

“也就是直到那时我才渐渐意识到……千年前那道预言中为何说的是‘救世者’。”

“因为仅凭我一人,恐怕直到魔尊再次现世,也无法解开那强大的咒法……”

“从那之后,我将眼线遍布各国,只为寻找这个人。”

毕尧认真地看着景年,“景年,你就是预言所指的人——”

……

景年耳边嗡嗡作响,恍若未闻,目光僵硬地定格在地上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步步踉跄着走了过去。

毕尧抿唇。

直到终于走到近前,景年慢慢弓下身子跪到地上,动作间,已有眼泪随着身形晃动滚落向地面。

她伸手,眼前的景象却是假的,看得到,却摸不着。

景年看着自己直接穿透那白布的手,怔愣之下,忽然痴痴笑了起来,闭上眼,泪水仍顺着眼角快速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