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钥匙

她回望欧延一眼,他留给了她一个稍安的眼神。

“我想了很多地方,几乎把所有与爹爹有关的事都回忆了一遍……”

沈倾城又开了口,整个人显得很吃力,却出奇的冷静。

“以前我总是想着府里的事,因为那些人是冲到家里来的,我便也只想着家里……每一寸,都想过了……”

她低低陈述着,甚至提到了灭门的那场惨案。

慕容昕不明白她究竟要说什么,眼中闪过不忍,竟不知究竟该不该打断她。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话,不亚于亲手将泛秾的伤口再次挑破。

……

“所以当我不再想着家里时,我就有些迷茫了,可是……有些事,如果一直把自己困在一个圈里,永远也不可能看到别的东西……”

沈倾城这时微抬头,目光缓缓移了一寸,又定住,“我在外面……想到了些别的事。”

她抽象地说着那些几乎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话,“我及笄那年,爹爹说给我准备好了嫁妆……”

“他说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出嫁时的嫁妆,比不过皇宫里的公主,但却也仅仅是次于公主的……”,她声音有些僵,越发低哑,“及笄那天,爹爹给了我一把钥匙,说嫁妆是自我出生时便开始准备了,全都存放在广陵的姑母家。”

“他还对我开玩笑,我只需带着这一把钥匙出嫁就够,沈家要的不是牌面,而是女儿能真的幸福……”

这些话终于说完,她吃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眼一闭,就有一串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而下。

可怕的是,她的眼眶几乎都没红过。

像是哭干了最后一滴泪,所有喜怒哀乐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

景年红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

可即便再不忍,沈倾城话里的意思,欧延和慕容昕还是立刻懂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倾城,那钥匙,现在可还在你手上?”

慕容昕双颊闪过牙关扣紧后突起的痕迹,只一瞬便消失,他问的也有些吃力,这些话无论怎么说,都太过于残忍。

许久,沈倾城才闭着眼道:“在我贴身带着的锦囊里,就在房里……”

……

慕容昕微不可察地从鼻腔呼出一口气。

欧延默默垂了眸。

慕容昕扶着沈倾城躺下,“好了,躺下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沈倾城没再说话,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任慕容昕拉过被子为她盖好。

景年还在看着那二人发呆,手就被欧延握住,拉着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很好,照到身上,没一会儿就暖洋洋的。

景年还有些发怔,直到欧延伸手抚上她的脸才缓过神。

“今天还有不舒服吗?”

他神色平静,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脸。

景年忽然很佩服他。

这种时候,竟然这能这般自若。

“阿延,倾城说的那些话……”

她欲言又止。

“她既说出来了,就说明她自己也想去证实一遍。”

欧延温声道。

景年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账本的事,基本断了线索……却不想沈倾城忽然提到了这一把钥匙。

这也许……是现在唯一的方向了吧。

而且……似乎可能性很大。

倘若他们猜测的没错的话,账本确实就藏在沈倾城的嫁妆里,那么这位沈大人的心思……当真深沉似海。

原本,女子的嫁妆也并不是什么能引人注意的事。

“倾城说,那嫁妆,沈大人从她刚出生时就在准备了……”

景年对这话一直耿耿于怀。

倘若只是嫁妆,又是他们这般居高位的重臣,又何必刻意强调从孩子出生时就已在准备了?

难道沈大人这话也别有深意?

是说这账本,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开始为肃王筹划了吗。

“既有了方向,知晓答案是迟早的事。”

欧延安慰景年不必乱猜,带着她离开流霜阁。

……

“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像倾城这样。”

景年还是忍不住感叹。

“她能缓过来,还这么快,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欧延颔首。

景年抿唇。

心里有一种冲动,控制不住地想将前夜发生的事告诉她。

“阿延……”

可是话到嘴边,脑中再次一片空白。

欧延偏头认真地望向她。

景年怔怔地顿住,好一会儿才道:“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既已开口,就不好什么都不说了,她胡乱拉了个问题接上。

欧延深深望着她,又慢慢移开目光,扯了下唇:“交给阿昕就好,他的心思,我也猜不透。”

景年想到慕容昕对沈倾城的感情,默默点头。

“说来也巧,方才过来之前,庄外有消息来报”,欧延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是临公子清晨时独自出发离开安临了。”

这两句话不亚于一声惊雷,猛地让景年僵住。

她甚至无法用神情去掩盖自己的错愕,倏地抬头,怔怔望着说话的欧延。

临风……

离开安临了?

几乎是立时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出发去祜尾村了。

这也意味着,水灵珠……他开始行动了!

他说过,这件事只可能是他亲自去做的。

欧延早在他身边留了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逃脱棠钰庄的眼睛。

……

“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欧延见她反应如此大,不禁淡淡笑了笑。

景年回神。

心跳加速间,那种焦虑而无可奈何地无力感在此刻逼得她想大声喊叫出来,可她说不出口,甚至连临风的名字,她都无法说出来。

她的反应……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欧延看来,必然是有些过激了。

景年垂下眸子,慢慢冷静下来。

……

“他那么久没有离开过安临,现在一个人出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景年尽了最大的努力避开所有说不出的话,“您……有派人跟着他吧?”

欧延的目光随着景年而动,深而专注,“有,不过此人狡猾,想要从始至终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欧延默默摇了摇头。

景年刚涌出的一丝希望顿时又散了。

倘若棠钰庄一直有人跟着临风,那灵珠的事,迟早会被他们发现,也不至于完全将欧延瞒在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