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不过人心。”
一直没说话的欧延在沉默中接了临风的话,面上却没太大波澜,“这一点,我们应该都深有体会过。”
景年不自觉地偏头看他。
她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是啊,地主府的那些年,人性为何,不是早就已经麻木了吗。
就连遇到欧延,从戒备到接受,这个过程有多艰难……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罢了。
而且很奇怪,临风明明说了这么多,且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她却从未将自己真正代入过,就好像这一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打心底……是相信欧延的。
……
“欧庄主道貌岸然,坦坦荡荡,自然不会是这壁画上的阴狠毒辣、冷漠无情、见利忘义之流。”
临风双手抱拳,点头称是。
这般刻意,唯恐别人听不出自己说的是反话一样,景年好一阵皱眉。
“所以这壁画上讲的是断情宫的起源?”
她再次将话题拉回来。
“起源,和说了也没什么用的警示。”
临风耸了耸肩。
“我听进去了——”
景年终于忍无可忍,敲了敲桌面,“但是我们现在能不能先看这些壁画——还有两幅,都是什么意思?”
临风双手揣在袖子里,没低头,斜眼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当时在石庙中看到的在另一侧石壁上的壁画,相比第一幅损坏的更严重些,只能勉强以碎石拼凑出原本的图像,其中一个依稀能辨认出是半座山峰,山脚处一条突兀的虚线尤为显眼。
景年心念一动,很快想了起来。
她记得石庙里这幅壁画的全貌,山脚处的虚线原是由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向左右两侧延伸着画出来的。
……
“这虚线……我记得还连着一个眼睛的图案……”
“这是断情山的结界。”
临风双眼眨都没眨一下,脱口而出,“我之前不是说毕尧下不了山吗?估计就是这道结界的原因。”
“断情山的结界,他自己出不来?”
景年越发不懂。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也觉得奇怪啊,估计也跟魔尊降下的那道咒法有关,反正就是破不开。”
“这结界,有什么特征?”
许久没说话的欧延开了口。
临风看了他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是断情山的秘密,欧庄主一个外人,应该是不太适合问吧?”
欧延丝毫未被他激中,也回之一笑,“我以为,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从临公子口中得知了许多不太适合我知道的事了。”
景年抿唇,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可还是无法忽略临风面上难得一见被噎的无言以对的表情。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不笑出来。
……
“这结界是用来做什么的,欧庄主还需要问?”
临风显然是被气到了,唰的抖开折扇。
“防止外人上山?难道不是多此一举?断情山上的温度,常人已难以涉足。”
出乎意料的,欧延接了他的话。
景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中已是难掩的敬佩之意。
她好像已经有些摸透该怎么与临风有效沟通的技巧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怼出的每一句都打在棉花上。
只是她的脾气,似乎还远没有达到欧延这般不动如山的境界。
……
“这是结界,跟你棠钰庄的古阵不一样。”
临风不耐烦地纠正,也不顾方才的不情愿了,“断情山上是要住人的,哪能天天都是无止境的暴风雪?这结界之内,风平浪静,很安全。”
原来是这样。
景年睁大了眼,恍然大悟。
她从小就听村中传言,断情山上终日气候恶劣,即便能耐住低温上山,最后的下场,不是迷路,就是因为暴风雪或雪崩丧命。
原来在结界之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而现在,毕尧却被困在这道结界中,至今都未找到彻底走出来的办法。
确实……匪夷所思。
……
“竟然还被你们找到了这几个字。”
正胡思乱想着,临风低头用手触摸着山峰旁雕刻的几个字符,喃喃自语起来。
景年立时被拉回注意力。
这几个字,那日在石庙里欧延还特意记了下来,只是至今找不到破解之法。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头一跳。
“以眼为界,以血为盟——”
好半晌,临风才慢慢吐出这八个字。
……
景年第一反应是看欧延。
是很浅显的字眼,但拼凑在一起,却完全不知其意。
欧延目光很深,眉心轻拢。
“我原本一直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何意,直到你说……”
临风倚在桌前,双手抱臂,面色幽深。
“直到你说楚清怀取了她的血——”
景年的心跳随着这句话,直接空了一拍。
她心头大震,看向说出这句话的人。
是欧延。
他面带寒意,不动声色地接了临风方才的话。
临风直接打了个响指。
虽说不想承认,但这件事上,他们确实想到了一处。
“以血……为盟?”
景年不受控制地重复了一遍,猛地抬头,“为盟?”
“断情宫,可有过血盟之类的仪式?”
欧延目光直指临风。
“从未听过”,临风耸肩,“至今为止,从未听说过有外族人以任何方式与火族结过盟。”
“难道他能用我的血获得火族人的瞳术?”
景年不可置信道。
“绿瞳是界限,因为天生拥有,旁人无法后天获得,但血盟在一定程度上……却是融入异族的好办法。”
欧延面无表情地望着临风。
“有点意思……”
临风当然也是这么想的,眼中难掩出乎意料的光亮,甚至有些兴奋。
“临公子,你最好尽快与那位名叫毕尧的火族人取得联系。”
欧延沉声提醒。
“对!你不是说有找到他的法子吗?现在楚清怀人还没找到,他……是个疯子……如果他真掌握了瞳术……”
景年想到每每接触到肃王时的经历,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我也只能尽力尝试”,临风没拒绝,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也别光顾着管别人啊,我们做什么都好说,倒是你,眼下这境况,你这天生的瞳术,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我?”
景年怔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