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忽然传来一阵力道,迫使她的头扬起。
景年错愕地抬眼。
直到对上她的目光,欧延才仿佛满意了般,慢慢收回手,“我确实没想到你已见过同族人了,对于你们的目的,我也很惊讶,不过我也没什么好防着你的。”
景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先不说从灵珠的执掌者手中抢过灵珠有多难,你自己真有这打算吗?”
……
他看出来了。
景年呼吸一窒。
“既然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做,就先把前因后果全部查清楚。”
欧延的语气轻而稳,每个字都敲进她心坎里,“断情宫究竟怎么了,用灵珠又能怎么救,这些都知道了,再做也不迟。”
……
景年没说话。
她虽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可她现在所做的,以及她潜意识里想的,不就是如欧延说的这般吗。
她的想法,竟都被他说中了。
……
“如果……到那时候我还是要拿走你的灵珠呢?”
她怔忪道。
“你要是能说服我,也不是不行。”
欧延笑。
景年回神,像看疯子一样惊讶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只怕要说服他,应该比登天还难吧。
只是被他这么一说,不知怎么的,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竟然轻了不少。
他的反应……真的比她想象的要好上太多了。
……
“你遇到的那个火族人,叫什么名字?之后你们又有什么打算?”
欧延退开一些,景年那种完全被他周身气息包围的压迫感顿时散了不少。
被他这么一问,她才忽然想起什么,眸子动了动,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欧延见她这般反应,自是知道她还有话未说,遂耐心等着。
……
“他叫毕尧……”
景年犹豫了很久,还是坦白出来,“他……没说再怎么找我的事,倒是说了离开北境以后,会有人来找我,帮我一起找寻灵珠。”
如此关键的事,她现在才说出来,欧延闻言一手扣于桌面,静静望着她,看不出情绪。
她既这么说了,必定是已见过了此人。
……
想到临风的脸,景年一阵头皮发麻。
也不知欧延听到此人的名字会是何反应。
“若是不便说,也不必勉强。”
良久,她未说话,他却先开口了。
景年见他神情比之前淡了不少,心一提,以为他生气了,哪还顾得了许多,下意识就拽住他衣袖,“没有!是……是宫老爷古董铺里的临风!”
欧延眸子一动,随即目光直直向她投来——
……
入夜,晚膳刚用完没多久,静园外就有小厮进来报说萧先生来了。
景年身上还有些之前被绑架时弄出的伤,尤其手臂上那一道鞭痕,每日都需换药。
等萧痕的空当,她思绪又忍不住飘到了下午欧延还在的时候……
尤其是她说出临风的名字后,欧延那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
……
其实她能感觉到一点……欧延对临风的不喜。
被人捉弄了一番,赔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任谁都不可能会有好脸色吧。
她只能硬着头皮将与临风相识的经过捡重点说了。
……
除了刚听到名字时表现出的惊讶,欧延全程都很平静。
末了只手指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没有火种的火族人……”
“他还知道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景年的声音都急促了不少,“火族人,确实是有瞳术的,他说一般是能对人致幻,修为高的,甚至可以控制人做任何事。”
“我问了他安临城外的石庙,他对那里竟然也是知道的,而且……很有可能看得懂那里石壁上的字符。”
“所以,确实是上次在石庙中,你无意间被激发出了那样的能力?”
欧延顺着她的话问。
“是,他跟肃王说的话是一样的,都说我……是‘开眼’了。”
景年依旧没放过肃王那日话中的细节。
“他打算让你如何做?”
欧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他正在找水灵珠和火灵珠,让我……先等等。”
景年斟酌着,犹豫道。
“没有想与他一起离开?”他忽然问。
景年心一提。
他问的直接,又直戳她的心事,景年好一阵僵硬,不知该怎么回答。
欧延却维持着刚才说话的姿势,一双眼仿佛要将她看透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让被看的人一阵心慌。
……
景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最后说出的话和语气——
“你若要走,我不会放人。”
……
状似平淡,却有叫人不敢忤逆的震慑力。
越是轻描淡写,就越危险。
……
他从未用这种语气与景年说过话,与之前温润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是景年还没来得及去细究,他就又换了语气,淡笑着看着她,“不管是为你的安全着想,还是为了我的一点私心,到如今这份上,我不会再轻易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
景年忍不住在脑海里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那种不可控制的心跳加速感很快又涌了上来,甚至脸都有些莫名发烫,心脏砰砰用力跳着,胸口也一阵闷闷的钝痛。
景年整个人倒向身后的软塌上,大脑放空,缓缓呼出一口气。
……
“姑娘,萧先生来了——”
这时,外面传来阿喜的声音,轻扣了两下房门,随即推开。
景年忙坐起来,就见门口有人走进来,本不以为然,余光却忽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紧接着是阿喜的声音,“还有庄主……”
前一刻还在想着的人忽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眼前,景年双唇微启,惊讶地望着来人。
萧痕提着药箱,是与欧延一起走进来的。
阿喜看到景年的反应,忍不住掩唇偷笑。
欧延还是下午时的装扮,一手背于身后,自然地望向景年。
“墨姑娘,今日该换药了。”
萧痕熟稔地将药箱放到桌上,已有侍女从外面端了准备好的热水进来。
景年几乎是用本能的反应走到桌前,无措道:“见过庄主、萧先生……”
“刚办完公事,听萧痕说要过来,就顺道一起来了。”
欧延似看出她的错愕,淡笑着解释。
景年不知为何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心跳加速,只能点头,伸出受伤的那只手,假装专心于萧痕的动作,没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