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闻言一噎,第一反应竟是想笑,“那你不是自讨苦吃?还不如就在那儿待着呢,说不定你天资过人,不用满五年就能学成,先回来了。”
“这哪儿说得准?”
欧延无奈。
“可是……你看着不像啊,你小时候……很贪玩?”
都说到这份上了,景年胆子也大了起来,试探着问。
“有几个小孩子是从小就乖乖听话的?”
欧延反问她。
“也是……”
景年还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他父母几年前因意外亡故,猛地一顿。
她方才是忘了,现在一想,忽然便懂了。
也许……以前的欧延其实比现在性情更活泼,更明朗些吧,至少从他的话里,该是比现在少了许多清冷的。
她是从未感受过亲情,而他却是中途硬生生失去了。
联想到之前萧痕提及此时的神情,他应该确实是受了很重很重的打击吧。
……
“怎么了?”
欧延见她欲言又止,好半晌没说话,奇怪道。
“没什么”,景年忙摇头,“就是感觉……你说的小时候的样子……跟我印象里不太一样。”
说着,她有些尴尬地笑笑。
“所以才说,朋友需深交不是?”
欧延不动声色地又向她强调了一遍“朋友”,看了眼前方,提议道,“要不要往前走走?前面尽头就是山崖了。”
他们已在原地站了许久,景年自然点头。
这一回欧延直接握住她胳膊,拉着她缓步向前。
那山崖其实很险,完全无遮拦,加之路滑,安全起见,欧延只带她走到平原的中央处便停了。
景年蹲下身,手在地面试探性地碰了碰。
冰凉的触感,还有摸到杂草刺刺的感觉。
“你刚才问这里有没有什么珍奇异草,我倒真想到了一个。”
过了一会儿,欧延想到什么一般,忽然笑了。
景年好奇地抬头。
“后面靠近树林的位置,有几棵梅树”,欧延转身,“很久没来了,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景年拍了拍裙角站起来。
现在这季节,倒确实是梅花开的时段。
“我们过去看看?”
他提议。
景年这几日在房里闷得慌,能在野外这样随处走走,别提多高兴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走了没多远就行到一片泥泞处,这里不像其他地方那般长满杂草,只有泥泞的黑土与未凝的雪水混于一潭。非冬季时候,恐怕是片自然形成的沼泽。
冻住的泥潭直直向两边延伸,一侧直接到崖边,另一侧则深入到他们身后的树林中。
这般,除非是飞,否则是过不到对面去了。
欧延远远依稀看到那几棵梅树就在远处,索性道:“这里路滑,不如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若是花开了,就折几枝给你带回来。”
景年最是了解这种极寒之地复杂的地况,知道他不带自己定是出于安全考虑,满口答应,又不甚在意地补充道:“花没开也没事儿!”
欧延笑了下,嘱咐了句,“你在原地别动,记住了吗?”
景年用力点头。
这种地方,她又看不到,哪敢乱走?
欧延动作很轻,话音刚落身旁便没了声音,景年感觉他应该是走了,忽然没了人扶,虽是稳稳站在原地,却仍是没由地产生了种把握不住平衡的无措感,下意识缓缓试探着将双脚分得更开了些。
……
耳边很静,除了她自己微不可查的呼吸,只剩呼呼风声。
也不知那个牵马的侍卫有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估摸是过了挺久,景年身子晃了晃,想换个姿势,索性在原地跺了跺脚,默默蹲下,心中暗道那梅树也未免太远了些,怎会离开这么久……
……
时间一点点流逝。
山顶的风似乎比刚来时更大了些。
景年偏了下头,防止蒙着眼的丝带被从侧面吹来的寒风吹掉。
脸上一凉。
天上似乎有些飘起小雨来。
这种天气的变化连带着漫长的等待,一点点将她心内的焦灼与不安激发了出来。
……
“有人吗?”
她尝试着唤了一句,哪怕将侍卫唤过来也好,起码能让她知道身边还有人在……
荒山野外,又是路极不好走的地方,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景年快速从地上站起来,这回是真急了。
……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这种无助的恐惧像漩涡,起初没什么感觉,可当意识到时,却早已深陷其中……
景年指尖发凉,在砰砰乱跳的心跳声下更大声地喊了一句,“欧延?——”
……
回应她的还是凌乱的风声。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意义地胡乱伸出双手,仿佛能触碰到什么一般。
欧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里是山顶,他说前面就是山崖,会不会……因为路太滑失足摔下去了?
想到此,景年整张脸都白了,不敢再耽搁,紧紧抿住唇,下意识就想试探着离开自己此时所在的地方。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照现在这状况,等到山下的人发现不对再来寻,早就来不及了!
……
许是呼吸重的缘故,寒气进入嗓子,她气息又乱,重重咳了好几下,焦虑更甚。
只是她慌乱中失了方向,虽没朝着泥泞的沼泽地去,但面对的方向却是山崖,这么蹒跚地走了几步,越发向着崖边而去。
……
“墨景年!——”
远远的似乎有人在叫她。
但是风声太大,又隔得太远,景年被吓得六神无主,竟是未听到。
……
又过了一会儿,当她终于听到是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时,恍惚间,刚想停下回头,下一秒肩膀已被一只手用力握住——
“你往哪儿去?前面是悬崖你知不知道?!”
……
耳边是欧延急促的声音,带着喘,还有些气极。
景年这才终于确认是他回来了。
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的一松,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脑间一片空白,下意识就反手拽住他的手,“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啊?……你吓死我了……我叫了你那么多遍怎么都不应的?我以为你……以为你……”
她说到一半,情绪有些失控,忽然便说不下去了,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一阵哆嗦。
欧延一只手拿着刚采下来的梅花枝,刚好被她胡乱扒住,力量还不小,立时便抖落了好几个娇弱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