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山顶

景年有些狐疑地偏了下头,这才听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怕他生气,赶忙悻悻点头。

欧延这次带她去的地方,是棠钰庄练兵场后那片大山的西麓,这一侧避开了山脚的军营,上山的路也更平整些,骑马能直接到山顶。

欧延提出驾马上山时,景年很自然地就在原地等着他托着自己上马。

一是有了上回的经历,已经熟悉了,二是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哪有什么别的选择。

……

快到山顶时,欧延提出下马步行上去。

景年在地上站定,刚有些无助地抬手想找方向,手腕就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扶住。

“这边走。”

是欧延的声音,离她很近。

景年心想他难不成这一路都得扶着自己?下意识道:“阿喜……”

“她不是留在山下没上来吗?”

欧延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答了。

景年一开口就反应过来了,有些尴尬,不确定道:“现在……就咱们两个人?”

“还有个侍卫在旁牵马。”

欧延浅浅勾了下唇角。

景年应了一声,忽然感觉脚下一阵咯吱咯吱的磨砂声,有些怔愣地停住。

欧延向下看了眼,提醒道:“山上的雪还未化,这一路都是踩在积雪上的,你小心些,慢慢走。”

景年一听是雪,一时间整张脸神色都亮了不少。

她眼睛上蒙着丝带,虽看不全表情,但明显是笑了。

“喜欢雪?”

欧延看着她的神情。

“我从小在断情山下长大的,最熟悉的就是雪。”

景年抿唇笑起来。

“从这儿上去,山顶有一处平原和断崖,没什么树,都是长得很高的杂草,现在冬季,基本都被雪盖住了,今日带你过去走走,等你眼睛好了,再来看看是不是跟想象中是一样的。”

欧延向她细细介绍起来。

景年脑中首先浮现的是断情山下那一片荒原,没想到山顶竟也有这样的景致。

而且还就在棠钰庄内。

……

他们走了估摸有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目的地。

一眼望去,山顶就没有多少高耸的树木,尽是白茫茫的雪和黑色的石块、泥土,整个平原看不到尽头,几乎与远处崖边的天空连在一起。

此时天是晴的,可到了山顶,多少受些雪气的影响,一片灰蒙蒙的。

“这里好安静……”

景年深吸了一口气,山中的泥土潮气很重,寒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刺。

“冷吗?”

耳边是欧延的声音。

景年下意识摇头,她是感受不到冷的。

欧延本以为她在逞强,碰了下她的手心,感受到温热,这才放了心。

“好熟悉的味道啊……”

这种宁静叫人不自觉便放松了下来,景年忽然就很想说话,“这里有没有什么稀奇的药材?我以前就爱往没什么人去的树林子和荒地跑,总能找到些难见的药草。”

“以前在地主府的时候,别的不说,这一点上,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哪个能代替我的人”,她有些得意地扬了下下巴,“我捏着他们的一个短,倒不至于一无是处。”

欧延无声地笑了笑,带着她走到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站定,“我小时候习武练功,常会到这儿来。”

景年还没怎么见过他的功夫,但一听,就知他必定深藏不露。

“为什么到这儿来?”

“师父说,内力之法,讲求的就是天人合一,越是能与自然万物气息相通,便越能掌握其中的精髓……”

欧延目视远方,微眯了眸,“这里平坦,又是棠钰庄的高点,再适合不过。”

景年暗暗称奇,“你是……一直都在这山里习武?”

欧延显然是有意想让她知道,忽然问:“都说北国有三大庄,除了棠钰庄和絮柳庄,还有一个是什么?”

景年愣住。

之前好像听过,可是……忘了。

她茫然地摇摇头。

“是名剑山庄。”

欧延扬了下眉。

这名字……倒是与其他两个有些不太像……

景年若有所思,“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剑术很厉害的地方?”

“就是字面的意思”,欧延肯定道,“名剑山庄,自然是以剑闻名。放眼北国,所有江湖门派,虽没有一个明面上统领各派的组织,但倘若名剑山庄说一,无人敢有二。”

这……不就是老大的意思了?

“江湖名望,无非就是靠血统和实力。名剑山庄自建成,到现在已有六百多年历史,是北国最古老的几个门派之一,其从上古流传至今的一套精绝剑法,是当今世上最复杂的上乘剑谱,由此演变而出的各式剑法,也都精妙绝伦,无可匹敌。”

“凡舞剑者,无不以名剑山庄为最,如此历经多年,名剑山庄的地位与造诣,世间无人可及。”

景年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你……就是在这个名剑山庄学的武艺?”

欧延见她一向没有焦点的眸子难得的因震撼而收缩了下,淡淡一笑,“我父亲曾是棠钰庄庄主,与其他两大庄,包括它们的庄主,自然是彼此熟识的。我出生后,也是因着名剑山庄的名望,被送到那里学习了两年。”

“两年,就一直在那里?没有回家?”

“名剑山庄门规森严,自然不得中途离开。”

欧延似乎陷入了回忆,整个面部都柔和了不少,“我五岁时被父亲送入名剑山庄,本是要修习五年,不过中途……是我自己先放弃了。”

这世上竟还会有让他放弃的事?

景年越发好奇起来。

“修道,讲究的就是超然物外,越是能断绝杂念,就越能静心参悟,习得上乘之法。可惜我年幼时心性未定,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也理解不了,便求着母亲离开了。”

这么听着,怎么像是他幼时顽劣,无心向学的意思呢……

景年想到自己初见欧延时的惊艳,如此俊雅不凡、城府难测的一个人,与他所描述的,哪像是同一人……

“那……不就白浪费了两年?可惜了。”

她幽幽感叹了句。

“我父亲本是想将我培养成个武将,自然不会高兴”,欧延失笑,“所以虽有母亲护着我,但从名剑山庄离开后,习武也从未断过,甚至还比当年更乏味了。所以这里……其实没留下什么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