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姑娘?”
景年许久不见欧延反应,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传来萧痕的声音。
她惊慌失措地转身,语无伦次地下意识就想解释:“萧……萧先生,我……我不是……”
萧痕提着一个药箱,一脸茫然地看着景年涨红着脸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微微扬眉。
……
“萧痕,进来吧。”
这时,里面再次传来欧延的声音,语气很平静。
萧痕向景年点了下头,先一步入内。
景年站在帘外没动。
“墨姑娘也进来吧?”
欧延的声音随之传来,带了丝询问。
景年只好也硬着头皮进去。
一掀帘,就看到萧痕已走到床前,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弯身往药箱里找着什么。
景年这才意识到不对,抬眼向欧延看去,很快被他左脚踝上的血迹吸引。
“七爷受伤了?!”
她心里一紧,脱口而出。
今日晚宴,并未见他走路有何异样,难道是刚受的伤?
这一下便顾不得什么避嫌,走近了细瞧起来。
“这是在北境时不小心受的伤,一直未来得及好好处理,拖延得久了些。”
萧痕手上动作着,替欧延答道。
景年看去,果然那伤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刺中,大约有一个手掌那么长,且刺得极深,现在依旧渗着血,有些地方还发了脓,周围呈青紫色,很是可怖。
她忍不住看了欧延一眼,受了如此重的伤,他竟还能面不改色地跟没事人一样,一点都没被人发现。
“没事吧?”
景年蹲在萧痕身旁,忧心道。
“勤换药,少走动。”
萧痕没直接答复,反是带了丝苦笑道。
景年立刻懂了,欧延回京这几日,定是每日都忙得不着地,这才拖到现在这幅模样。
“七爷,伤处虽小,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养伤,不要太累了……”
景年抿唇,抬头劝道。
“无碍”,欧延不甚在意道,“姑娘特意过来,许是为了刚才未说完的事?你且说吧。”
景年在心里叹息一声,垂下眸子,正准备开口,余光又瞟到他脚踝另一侧的一道疤痕,心中一跳,忍不住指着问:“这个伤疤是……?”
萧痕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欧延。
“这是很早以前受的伤了,无碍。”
还是萧痕替欧延答的,却并未多言。
景年没说话,目光一时间却移不开了。
……
那疤痕很特别,因为形状。
不是寻常的一道或一片,而是一个形似三角形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在脚踝上转着方向划出来的。
那利器似乎还带着刺,伤口周围依稀可见点点细碎的伤疤,有些是顺着伤口分叉出去的。
……
景年当然知道这是过了很久早已长好的伤。
可这伤疤的形状,却与她记忆深处的一个伤口重合了……
……
她没说话,一双眼却慢慢自那处向上,投到欧延脸上。
心内有个荒谬的想法疯狂滋生……
……
欧延察觉到她的目光,平静地抬头与她对视,见她脸色很是凝重,笑道:“年幼不懂事,谁还没受过一两次伤了?”
“七爷这伤……是因何造成的?”
景年没听到一般,脱口而出。
萧痕眉角一扬,因着景年这唐突一问,原本正专注低头处理着伤口,此时已是飞快抬头。
景年如梦初醒,意识到失态,顿时局促地向后退一步,“是我多言了,七爷恕罪……”
“何罪之有?”
欧延淡淡一笑,“这伤疤确实有些奇怪,来历吧……倒与姑娘居住的断情山有些关系。”
萧痕垂眸,似是明白了什么,继续手上的事。
景年却一瞬瞪大了眼。
她还记得,他曾说自己去过断情山一带。
那么这伤,十有八九便是在那时落下的。
……
心中那突如其来的想法越发清晰起来……
景年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张了张口,试图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
“我曾独身一人在断情山下出过一次意外,是受寒昏迷所致,脚上还被毒草划了这么一道口子,幸得当地村民相救,否则便是要将性命交代在那里了。”
欧延似是回想到那时的经历,目光意有所指地投向景年,“这便是我与断情山的渊源,未曾欺瞒过姑娘。”
“原来……原来是这样……”
景年却并未继续问下去,脸色不知为何有些白,心不在焉地点了几下头,忽然就抬眼道,“今日太晚了,七爷又有伤在身,还是让萧先生专心为七爷处理伤口吧,我就先告退了……”
她这番话说得极快,也不等欧延反应,径自倒退几步匆匆转身离开。
……
内室的帘子再次被掀开又落下,许久才停止晃动,只剩一室寂静。
“七爷这般……似乎是有些太明显了。”
萧痕手上的动作并未受到丝毫影响,只是笑了笑,当先开了口。
“不明显些,她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得起来……”
欧延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脚踝上的伤疤,目光幽深,“也是该给她些提示了……”
他这话说得模糊,萧痕却有些诧异。
他原以为,欧延是刻意隐瞒了身份,不想让景年知道当年的事的……
想到此,他忍不住多看了欧延一眼,若有所思。
景年一路匆匆奔回自己房间,脑子里全是欧延方才的话。
在断情山下受寒昏迷,被村民救下,以及那道形状特别的伤疤……
这些所有,都与七年前她在断情山下救人的经历完全吻合!——
这么多年,她接触过的人屈指可数,因此当年的事,至今记忆犹新……
那日她进山采药,断情山山脚处,方圆数十里从未有人能受得住寒气踏足,光秃秃的一片冻土,一眼便能看到尽头,因此当时远远看到前方似有一人一动不动地趴伏倒在地上时,她第一反应是一具尸体。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人竟还有气,但气息已相当微弱了,脸色青紫,虽穿得很厚,却依旧浑身冰凉,明显是低温症。
若再拖延,必然会丢掉性命。
景年清楚得记得对方的模样。
与自己年纪相仿,是一个少年,许是一路走了许久,浑身已相当狼狈,裤脚也有好几处破损,左脚踝处一片殷红,一道极深的伤口不知拖延了多久,因低温的缘故,已有些被冻得自己止了血,但从红透了的裤脚和靴子上,能清楚看出那伤势究竟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