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墨点会所,程殊将后院最大一间包厢拿出来待客,进门便是古香古色的灯笼流转着,私密性极强,经理亲自招待,不会让旁人冒失闯进来。
饶过屏风,顾青雾发现里面好几个人,眼熟的就有周亭流,在场的男人都默契不抽烟,只喝茶,旁边还熏着淡淡的檀香,气氛算是很融洽的。
许是有意成全程殊追妻,言语间,都格外的捧着江点萤。
顾青雾功成身退,没有阻碍这两人私下沟通的空间,她往隔壁茶室走,隐隐约约看见梁听,以及抱着一个孩子坐在旁边沙发的姜奈,多瞧了两眼,越发觉得熟悉。
顾青雾正寻思着哪里见过,原本趴在姜奈怀里的小人儿忽然抬起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也看见门外的身影了,还微微有点小茫然。
直到这刻,顾青雾才发现巧了不是,是她家小鲤儿呢。
起先没敢认,是因为包厢里没看见贺睢沉的身影,姜奈正好也发现她来了,浅浅笑着回头说:“你家的小人儿好乖呀。”
顾青雾进去打招呼,不急着问,而是微微倾身去看小鲤儿。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盯着她看半响,慢慢的,略有一丝迟疑地,伸出小手。
顾青雾配合也伸手,去将这个嫩嫩软软的女儿给抱进怀里,许是闻见熟悉的气息,认出是妈妈了,小鲤儿将脑袋往她的怀里贴,热乎乎的,还透着股奶香味。
姜奈会说她好乖,是因为小鲤儿不爱哭。
不似她家的小观音掉起珍珠泪来,是一定要把额前刘海哭湿才罢休。
顾青雾抱着孩子坐下,才问起怎么没见贺睢沉的身影。
姜奈回答她:“林圆亭跟她新婚丈夫闹矛盾,连夜打电话让人过去调解一下,原本这事是程殊去的,他今晚脱不开身,让周亭流去也不合适,他的专业怕是能当场把婚给说离了。”
顾青雾听明白了,而姜奈心思通透,又淡声加了一句:
“阑深去调解,非得拉贺睢沉一块去,好到时一人劝一个,贺睢沉可以给新郎官做做思想工作。”
圈内人人皆知林圆亭痴迷了贺睢沉多年,无论怎样都会避讳下,以免顾青雾心里不适。
梁听也在旁搭话:“对了……我家有个表妹特别喜欢沈星渡,青雾,能麻烦你有空的话,帮我要个签名照吗?”
“可以呀,我回头跟沈星渡说说。”
……
几个女人凑一起聊的话题很广泛,几乎内娱圈的八卦和婚姻话题都能搭几句。没有攀比和阴阳怪气,相处时就特别的愉快。
大半个小时下来。
都是梁听在问八卦,而顾青雾和姜奈在回答。
比起看那些营销号和娱记听风就是雨,这两位当红女明星,说出的更劲爆些。
过了会,顾青雾见怀里的小人儿抓着她头发吃,轻轻抽出来,指尖又摸了摸那脸蛋,细腻柔软的手感,真是不要太好,使得她连语气都轻柔下来:“……你爸爸有没有给你喂饱肚子呀?”
小人儿眯起月牙眼笑,用嘴巴去啃她的手指,沾了些口水。
顾青雾想应该是饿了,于是跟姜奈低声几句,先抱着出去找奶瓶。
外面包厢找不到程殊和江点萤了,顾青雾抱着小人儿转了一圈后,便去找经过走廊的经理问。
此刻楼上,江点萤是被程殊故意找借口哄上来的,比起被一群人闻着看,他显然更喜欢私下独处。这是一间收藏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壁灯光线,阴影落在两人脚下。
程殊去点了一盏灯,他没有开大灯,微弱暗黄的光线照不亮每个角落,只能够两人取暖般。
江点萤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却没点破,半靠在书架前。看着他从保险箱里拿出镶金的玲珑瓷,这是真品,而她父亲上个月遭人算计买了个赝品回家,白白费尽精力。
“江伯父想要的是这个吗?”
江点萤犹豫一秒,轻轻嗯了声。
许是不想太容易被他投机取巧到,又说:“也不是很想要。”
江家老爷子有爱收藏古玩的习惯,看中了就心痒痒,一大把年纪整日吃不好睡不着,一定要得到才肯会舒服。偏偏人菜瘾还大,被骗也不吸取教训。
江点萤都不由地为继承家业的弟弟捏把汗,为了禁得住老爷子这样折腾,以后得卖力赚更多的钱。
而程殊,非常愿意给江既白分担压力,他听说老爷子买了个赝品回家,转头就高价买回了真品。
见江点萤视线从镶金玲珑瓷移开,程殊薄唇扬起笑意:“是你亲自给老爷子,还是我送去?”
“我吧。”江点萤不太想他去江家遭人嫌弃,一边拿出手机点亮,慢悠悠地说:“这个真品你花了多少钱?我把钱一分不少给你。”
手指刚点开转账,就被程殊给温柔握住了,体温格外清晰传递过来。
她怔了两秒,抬起头看近在咫尺的斯文温润男人,随着那盏灯变暗许些,四周环境莫名的静下。
“点点,你真的要跟我分这么清楚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就靠近半寸。
江点萤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提线木偶,背部抵着书架,只能看着他几乎贴近了自己脸颊,低声问:“我想对你好,可是你什么都不缺……好像从一开始,我就给不了你什么。”
这话有些自嘲的意思,听得让人心头酸软。
江点萤明明已经把对他的情感忘诸脑后,如今区区几句话的功夫,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她克制着被勾起的情绪,眼睫毛低垂,不愿意去看程殊的眼神说:“一码归一码,我父亲经常被骗买到赝品,总不能回回都让你出冤枉钱吧?”
程殊是何等心思细腻敏感之人,瞬间就捕捉到了她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不能让他回回出冤枉钱,等于是默许他去讨好老爷子。
他手掌握着江点萤的食指没放,语速很慢,咬字极为温柔:“只要你愿意给我一次表现机会,就算花尽全身家当,也值得。”
江点萤忍不住去看他,呼吸一滞,好半响才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
“以前都是我主动……你在感情上永远都是理智冷静,还有点古板。”
“点点,我不想永远失去你。”程殊情绪在波动的缘故,薄唇溢出的嗓音有些微微泛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愿意付出改变。”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样的吗?
江点萤眼睛露出茫然,心也乱的厉害。
直到程殊极为认真地,跟她摊开两人之间的死结,语调压得极低:“我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在爱情这条路上曲折了太多年,当再遇到一个特别喜欢的女孩时,就像是渴了很久的亡命之徒,想牢牢抓住,又怕是个陷阱。”
他刚开始是从心底认定了,江点萤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不适合自己。后来在一起,依旧是主观的以为她那三分热度的性格,等玩腻了这段感情,就会把他抛弃了。
后来,程殊意识到爱上江点萤时,为时已晚。
但是他骨子里认准了一段感情就不会轻易放手,而自知配不上江点萤,所以在她企图要接触新的感情时,并没有故意去破坏。
这两年多来,程殊扮演的角色,就像个毫无怨言等她在外玩够回家的丈夫。
江点萤选择谁,是她的权利。
而他选择在原地等待,也是他唯一的坚持。
程殊话顿许久,语气添了自嘲的情绪在里面,连清隽脸庞的笑容都是苦涩:“分开后,我夜夜都在想,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你想要的那些热烈爱意、鲜衣怒马时的冲动,连我世界里的所有一切都可以送到你手上。我会陪你爱的痛快,在你想要生宝宝的年纪,跟你步入婚姻的礼堂,从年轻时到老,都一起携手度过每一天时光……”
江点萤也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惜相遇时程殊已经被婚姻折磨得遍体鳞伤,他太依赖理智的推算,已经不信感觉了,更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与他完全契合的女人。
“点点,我非常遗憾不能先爱上你。”程殊眼底有潮意,这句话,早在两年前就想跟她说:“早点遇上你,我就不会去爱别的女人,只有你。”
江点萤的心脏被牵动着,隐隐有点疼,险些落下泪来,只能狼狈的低下头。
程殊温柔的手伸过来,覆在她的额头上,沿着摸索到了眼角处,擦去那微热的泪花。江点萤整个人都像个小太阳一样,她的爱是轰轰烈烈的,连眼泪都是热的。
“不要哭……点点。”程殊手臂将她抱住,温润的嗓音沙哑说出这几个字,顿了几许,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说:“对不起,我爱你。”
江点萤花了半天才缓过这股酸涩难忍的情绪,手指揪紧他衬衫时,不经意间往下扯,而程殊脖线下方,那个贴着修长锁骨的姻缘符清晰地映入她朦胧的视野。
胸口处的心脏又被硬生生揪了起来,这个姻缘符是她当年特意跑去寺庙求的,听说很灵验,只要两人放在身上,就会永远如胶似漆的好一辈子。
那时她被感情冲昏了头,闹着要程殊放身上,还为此冷战了小半个月。
属于江点萤的那个姻缘符已经不知被丢弃到哪里去了,她没想到过去这么久,程殊将姻缘符系了一根红线,给戴在了胸膛前。
“点点?”
江点萤几秒之内回过神,指尖逐渐松开男人的衬衫,又望着他深情的眼神,最终将脸小心地贴过去,轻吻他抿紧的嘴角,声音极轻地说:“把镶金玲珑瓷拍卖的钱收下,我跟你回家。”
程殊眼底狂喜,手掌握住她纤长的手臂,一时间似乎变得不善言辞了,薄唇低哑出几个音调:“点点……我,我。”
“这次你必须陪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要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对爱情的幻想,就以一年为期限,要是还不成,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谁也别惦记着谁。”
江点萤抬头看程殊脸庞的神情,说实在的,看得真叫人心软又酸涩难当,可是太轻易答应他又不甘心,最终这样百感交集的情绪都化为一句:“真是白白便宜你了。”
她用最凶的语气,说是最软的话。
程殊胸膛连着心脏都是热的,抱紧她的手臂逐渐用力,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带着烫烫的,温暖的触感:“谢谢你,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失望。”
有什么好谢的,江点萤忍住了想吐槽的欲望,心想这个性格古板的老男人是自己选的,只能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