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正式结束的时候,黎青梦的湿疹却还没好。
生活和身体不像时节可以那样自如切换,她还是维持着这种不知道具体哪一天能进入盛夏的日子向前。
但世界的夏天早一步到来了,美甲店的客人们对于指甲的颜色说要鲜亮一些,对面的小卖铺把看板上的粉笔字换成冰棒,傍晚藏在草丛中的蝉鸣大到可以唱出一支进行曲,从无数的微小细节中,夏天都在宣告自身的存在感。
这是黎青梦要在南苔度过的第一个夏天,没有冷气的夜里热得睡不着觉。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以前在京崎出入各种地方,家里,车内,商场,展馆……每一处都把冷气开成北极,冻得她针织外套不离身。
夏天在她的印象里就是呼呼的冷气,怎么会有这样燥热,湿汗和沉闷交织的夜晚。老房子没有空调,从京崎带来的家具里也没有风扇。
黎青梦把窗户打开到最大,穿着吊带短裤躺在没来得及换成凉席的床单上,只能把被子踢到最角落,以为这样就能稍微好点。
干躺了大半宿,她终于对这份热意投降,衣服懒得换,直接套一件遮挡的外套长衫,胡乱扣上鸭舌帽,骑着小摩托准备去夜市拎一台风扇回来。
但今晚的夜市尤为热闹,她停好车时,发现某道拐角,排队的人堵得水泄不通,其他逛街的人只能绕着走。
她经过此处时通用的好奇心作祟,也探长脖子往里瞧,好像是一家新店开业。
正在张望时,黎青梦忽然听见队伍里有人在叫她。
“姐姐!”
她闻声看去,康嘉年正在队伍里冲她招手。
黎青梦一愣,头微微偏过,看到了旁边某人一头乱发的后脑勺。
康盂树也跟着侧头看向她,含糊地招了下手,又把头转回去继续排队,快得没有给她回应的时间。
黎青梦撇了撇嘴,走过去同康嘉年打招呼:“你们在排什么?”
“VR!”康嘉年兴致勃勃,“我早听网上说VR很刺激,但是南苔一直没有。这还是开的第一家呢,所以大家都来了。”
“噢……”
黎青梦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
她早两年在京崎刚开始风靡VR时就体验过了,也无非是视觉游戏,雷声大雨点小,还容易头晕。这波VR风早在京崎刮过去,却隔了这么久才刮到这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你们排吧。”
她挥挥手要走,康嘉年又问:“姐姐你来买什么吗?”
“嗯,买风扇。天气太热了。”
“啊,那你一个人扛回去扛不动吧。要不这样。”他一拍手,“我们很快就排到了,你和我们一起玩呗。然后一会儿我哥帮你把风扇扛回去。”
被点到的康盂树有一种推拒的意思:“她不一定想玩。”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人肯定早就玩过了,不新鲜。”
这一眼,却激起她的叛逆心。
“我是玩过啊。”她站定没走,“可谁说玩过就不能再玩?”
康嘉年顺势喜笑颜开:“那就这么定了!”
他把黎青梦拉到自己跟前,康盂树身后,成夹心的姿势,防止其他人看见她这个插队户有意见。
于是轮到他们三个进去时,也是这样的顺序,她被夹在中间。
VR馆并不如黎青梦想象中的那样高级,至少不如京崎那样,场馆很次,里面像小电影院那样,分成一排排的座位,正好前面一拨走掉,空出三个空位。
馆内的小哥站在机器前调试,按出一片屏幕,指着上面说:“你们可以一起,100块钱可以玩三个,200块可以八个,每个片段大概三到五分钟吧。”
康嘉年看得眼花缭乱,犹豫道:“我们要不先试看三个?”
其他两人没意见。
康嘉年建议道:“那我们三人一人选一个吧。”
他选了一个前排大家点的最多的侏罗纪公园,黎青梦也选了一个很热门的环游城市,轮到康盂树时,他反其道行之,问小哥哪个项目人选得最少。
小哥点了角落封面上带血的眼睛:“这个是恐怖向的,恐怖之眼,点的人少。但吓人程度还好吧,一点点。”
康盂树很自信地说:“那必然是我的风范啊,就这个了。”
“你确定吗哥?你平常恐怖片都不敢看。”
“我看的时候你不知道而已。”他搭着康嘉年的肩,余光瞄着黎青梦说,“你要是怕的话,就抓住哥的手。”
康嘉年把他手拨开:“谁要坐你旁边啦。”
他把黎青梦拉到中间坐下,自己坐到单边,空出黎青梦旁边的位置给康盂树,落座后还偷偷朝康盂树挤眉弄眼。
康盂树用口型朝他说多事,一脸没有选择余地的表情在她旁边坐下,落座后又在他们看不到的方向嘴角莫名地翘了一下。
小哥把连着座位的眼镜拉给他们,说准备好就可以戴上。黎青梦最快干脆地戴上,他们俩还对着眼镜研究一番,试图看出这和3D眼镜有什么不同。
等三个人都准备好后,小哥说,那我放了啊。
然后,黎青梦就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排黑漆漆的英文,正是恐怖之眼。
第一个就上来这么刺激的吗……
虽然她对恐怖片没有那么抵触,但一上来就这么猛,还是不自觉地感到紧张。尤其是康嘉年直接哇哇叫出来:“啊啊啊啊,这个黑漆漆的屋子是什么鬼啊,我在坐牢吗?”
黎青梦和他的视野是一样的,四周是一片类似于监狱的四方空间,她知道VR的视角是三百六十度,可以随意转动观察,于是左右看了看,除了空气里弥漫着灰扑扑的尘埃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恐怖的元素。
直到她抬起头。
一个撕裂的眼眶缠在垂下来的黑发间挂在天花板上安静地盯着她。
黎青梦手一哆嗦,顿时觉得这份惊喜不能自己独享,于是很平静地出声说:“游戏天花板做得好逼真啊,我抬头才发现。”
随后,她如愿以偿地听到康嘉年再度爆发尖叫。
黎青梦注意着左半康盂树的动静,没听到什么,心想他胆子是真的挺大,她还以为他刚开始是在虚张声势。
康嘉年崩溃道:“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黎青梦一本正经:“没有啊,我是真觉得天花板不错。”
康嘉年开始实时直播说:“哇靠靠靠,这女人跳下来了,我可以逃吗晕,我怎么动不了!”
她回说:“因为你只能操控眼睛啊。好了,可以出房间了。”
她和康嘉年聊得热火朝天,但康盂树还是很沉默。
黎青梦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猜想——
“康盂树,你猜这个门后面会有什么?”
他终于开口:“啊?不知道啊,随便什么我都不怕。”
黎青梦无语道:“可是我们眼前根本没有门啊,只有走廊。”
康盂树:“……”
康嘉年反应过来:“哈哈哈哈不是吧哥,你刚刚全程都闭着眼睛啊?”
康盂树恼怒道:“……闭嘴。”
康嘉年回击道:“你要怕你就说嘛,可以抓姐姐的手。”
“我怕个屁,我刚刚眼睛不舒服不想打扰你们玩,现在睁开了。”
康嘉年狐疑:“真的睁开了吗,那现在我们面前是什么?”
康盂树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靠,这什么鬼地方!!”
“哥,你现在才真的睁开眼吧……”
黎青梦则冷静地回答他:“这里是存放尸体的太平间,里面应该也有女人的。我友情提醒你们一下,她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握着刀又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正好降落在面前。
康嘉年的叫声穿透VR馆:“她要杀我吗!?”
黎青梦因为早有准备,只是心头微微紧缩,还能保持镇定,下一秒,她只是轻微收缩的心脏却开始猛跳起来,比刚才加起来的一分钟所受到的惊吓都要剧烈。
她放在座位把手的手背,突然被左边的人握住了。
他的手掌很大,手心的温度很烫,薄茧的触感和曾经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真要命。
康盂树低低地靠了一声,似乎是在懊恼自己吓地乱动结果碰到了她的手,很丢脸地把手抽了回去。
后面的一分钟,黎青梦直愣愣地睁着眼,再恐怖的画面都无法覆盖掉刚才两双手交叠的触觉。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短暂,大概只有几秒钟。
康嘉年已经叫得嗓子快哑了,但是他的叫喊没有得到黎青梦或者康盂树两人任何一人的反应,不禁怀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都害怕得把眼睛闭起来了啊!?”
黎青梦这才回他:“没有,我看到我进到房间,女人从外面关上门。水从外面淹进来了。”
康嘉年大呼小叫道:“完了,这游戏的结局不会是把我们会淹死吧?”
黎青梦没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吸气的动作,仿佛真的被VR带动全部感官,浸泡在一场无法自拔的深水里。
*
VR结束后,三人从体验馆里出来,康嘉年的表情不减兴奋。
他对全程都很淡定的黎青梦又上了一层崇拜滤镜,感叹道:“你真的不怕啊,太牛了,胆王!”
黎青梦谦虚道:“也没有,我之前玩过这种的,所以比较习惯。”
“那也比我哥出息多了,我哥肯定下次也不敢。”他嘲笑康盂树,“哥,每个项目按33块算,你起码浪费了30块。”
康盂树强撑道:“胡扯,最多15块。我后面还睁眼了,也没像你一样哇哇乱叫。”
说着康盂树心虚看了一眼黎青梦,大概是怕她捅出来他吓到胡乱抓手的事。
但黎青梦什么都没说,指了指旁边:“我该去买风扇了。”
康嘉年拉住她:“说好了呀,我们帮你搬!”
他捅了下康盂树,康盂树这才嗯了一声。
黎青梦还是很坚持地说不用,她自己可以。
结果摊位上没有小风扇,全是那种长柄的,体积大,她看着头皮一紧,但记着自己刚才的话,交完钱一声不吭地独自双手扛起装着风扇的箱子。
康嘉年赶紧上前搭把手,唯独康盂树还在原地磨磨蹭蹭。
康嘉年着急道:“哥你干嘛呢?”
他摸着鼻子:“她不是说自己可以吗?”
康嘉年无语了。
黎青梦面色平静道:“嗯,真的没关系。你们回去吧。”
她示意康嘉年放手,康嘉年犹豫了下,放开道:“你真的一个人回去没问题?”
黎青梦笑笑:“我不至于这点都扛不动。”
她挥手告别,提着它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小电瓶旁。
比划了下位置,电扇要放上去有点勉强,她的电瓶是迷你个头,前面放置脚的地方塞下它,她的脚似乎就无处安放了。
要不打个车回去,然后再来拿车?早知道就不开电瓶过来了。
黎青梦皱眉盘算着,地上的风扇突然被人拿起。
康盂树单手拎过风扇,放到自己刚开过来的车上。他的电瓶和摩托差不多大,轻松地就塞下了。
“你这样算了吧,还是我帮你拿过去。”
他一锤定音,径直跨上电瓶,直接扛着她的电风扇跑了。
“……”
黎青梦只能赶紧跟上,给他带路。
康嘉年被打发自己回去,剩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筒子楼开,到楼下时,康盂树也没说话,很干脆地把车一扔,扛起风扇上楼。
“喂……”
黎青梦没有想让他上去的意思,他人已经闪过三楼窗台,向下张望道:“你家几楼?”
她妥当地停好车,仰头回:“……五楼。”
等她气喘吁吁爬上五楼时,康盂树已经抱臂靠着门快唱完一首歌了。
“缺乏运动。”
他点评道。
黎青梦撑着门平复呼吸:“……工作需要,我只能每天坐着。又不是我想的。”
她以前倒是有跑健身房的习惯,但搬来南苔后就放弃了健身。一是没有那闲工夫,二是南苔这儿的健身房……不提也罢。
康盂树低头刷刷刷点开手机,接着她感觉自己放在屁股兜后的手机跟着狂震。
一点开来,好几条他转发的链接,清一色都是——
【久坐一族,你的锻炼方式对了吗?】
【每年久坐致病,该如何锻炼?】
【久坐的运动建议】
康盂树晃了晃手机:“我开车也要久坐,这几个是我收藏的,很不错,你有需要可以参考。”
“……好,谢谢。”
她收起手机,动作缓慢地去掏钥匙。
康盂树见状说:“里面我就不拿进去了,走了。”
她还在纠结该不该让康盂树进去,他已经替她做了决断。
黎青梦掩住内心一闪即逝的失落,又莫名地松了口气。似乎知道这是最好的点到即止。
她点头又说了句:“谢谢。”
“谢康嘉年去吧,他押着我非要过来送。”
康盂树不以为意地耸肩,说着抽身下楼。黎青梦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楼梯拐角,收回视线抱着电风扇进了家门。
她拆开箱子,按照说明书上的图片示例组装风扇叶,摊主卖的时候说非常简单,但其中有两个螺丝她愣是没明白怎么装,折腾大半天,在热得和蒸笼一般的房间里汗流浃背。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地拍下那两个螺丝,想来想去,发给了康嘉年。
“你还记得那摊主有提到这两个螺丝是干嘛的吗?说明书上好像没写。”
康嘉年没回,估计是没看见。
手机从掌心里脱离,她向下躺倒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任后背的肌肤和地面相贴,以此获得一丝凉意。
大脑短暂的空白,她突然间什么都不想做,什么见鬼的风扇,什么见鬼的夏天。
黎青梦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的敲门声将她拉回人间。
她惊愕地爬起来,戒备心起:“……谁?”
“是我。”康盂树无奈的声音,“康嘉年跟我说你组装搞不定。我刚一半路上呢,就被他轰来帮你。不然他不让我进家门。”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门被打开,汗湿的黎青梦站在门后,后脑勺的头发被压得扁扁的,前额的头发一撮一撮粘在额头和鬓边,确实相当狼狈。
她抿了抿唇,摊开手心里的两颗螺丝:“……我不知道这个该放哪里。”
康盂树叹口气,拨开她往里走:“我看看。”
黎青梦连忙把说明书递给他。
他嗤笑说用不着这个,蹲下来对着组装到一半的电风扇敲敲打打,把她刚组装好的部分又拆卸下来,三下五除二地拿过那两颗螺丝,放在了它们归属的位置。
黎青梦无措地在一旁看着,眼见自己毫无用武之地,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她出来时,康盂树也组装完了,他扛起崭新的风扇说:“你这个是不是要放房间?这里吗?”
他指着一扇开着的门。
“啊……是。”
她下意识地点头,看着康盂树把风扇拿进她房间的刹那,大惊失色地忙说等等,想把人拦下。
然而,晚了一步。
康盂树举着电风扇,视线在扫着可以摆放的空地时,瞥过窗户。
房内没有开灯,借着客厅打进来的灯光,还有窗外的月色,足够他看清自己送她的那道彩虹,被端正地贴在床边。
身后黎青梦已经冲了进来,一把跑到窗边,拉过窗帘。
渺小的彩虹瞬间被白纱窗挡住,但重影却还在他眼前流连。
黎青梦故作镇定道:“风扇我自己会找位置放,你回去吧。渴的话桌子上有水,我刚倒的。”
康盂树说着好,把风扇放在客厅的灯投进来的光影处,插上电,按开按钮,风扇叶呼呼旋转。他接着说了句,好像没问题了。转身往外走。
黎青梦停在原地,盯着房间的墙面上随之映出的风扇叶投影,滚动的黑白影子像无声的走马灯。
……他应该看到了吧,那张报纸。
虽然贴在窗边没什么别的意思,但至少代表她好好地保存起来了,可她收到的那一刻还在他面前装逼,假装对这张报纸很不屑。
真是太丢脸了。
黎青梦掩住脸,懊恼地晃着脑袋。
“对了——”
康盂树的声音去而复返,她迅速撤下手,看见他靠在她的房间门口,颀长的影子插在走马灯中间。
她轻轻吞咽:“……还有什么事?”
康盂树微眯起眼,突然不说话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莫名加剧了她的紧张。
“到底……”
怎么了还没出口,他径直朝她走来,停在她身前一寸,蹲下身,捏住她的小腿。动作一气呵成,就像盯准猎物后决定出手的猎人,不让猎物有抽离的时间。
被握住的小腿肉不受控制地小幅度痉挛,就好像上帝在她的身体里藏了一张芯片,而他的手指是触动的开关,只要他贴上来,她就会为之颤抖。
她拢紧长衫,把自己的腿盖住,一边试图往里收腿。整个人往后挪了一步,背脊哐一下贴上窗棱,五金的窗框硌上蝴蝶骨,疼得她龇牙咧嘴。
他蹲在黑漆里,拧着眉抬眼:“别乱动,我是看你的湿疹。”
“……没什么好看的。”
“刚在夜市就注意到你这腿了,怎么会烂成这样?我给你的药膏你没用吗?”
“我去看医生了,医生给我开了药膏。”
言下之意,我没必要用你的。
他不屑道:“你说人民医院那个皮肤科的秃头吗?他给哪种皮肤病开的都是同一种药膏,我买的那个才是真的有用的。”
远处的电风扇维持着出厂设定,自动摇着脑袋,从左边转到右边,燥热的空气随着这股风掀动白色纱窗。
康盂树抬头的姿势,正好看见窗纱下若隐若现的彩虹,以及靠在彩虹旁,脸色微微窘迫的黎青梦。
她的手指抠着旁边的墙壁,他的手里,还能感觉到软软的腿肉在轻微抽动。
这副姿态,好像他欺负了她欺负得多狠似的。
明明他是在关心她。
那要不要真的欺负一下?粗暴的,不受控制的。
这个念头吹得他背上的汗疯狂往外冒,理智正在蒸发。
他蓦然松了手,慢慢起身。
黎青梦并没有因为他的松手而放松,这就像你以为游戏已经到此结束,按下exit,但其实,这只是saved,你知道他按下的是存档,接下的可能就是乱来。
风扇从右边又开始转向左边,风溜走了,这方停滞的空气更加闷热。于是她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山茶花的香味,还有一种神经末梢像根引线即将被点燃的硝烟味。
眼球随着他的动势跟着一点点上移,目睹着他动作迟缓地起身,手伸向窗台,似乎是想借力起来,却形成将她圈拢的姿势。
她被单手围攻,他撑出来的手臂有蔓延的经络,似即将炸开的引线。
咫尺却一直悬而未碰的脚尖,终于因为这微妙的挪动,砰,撞上。
烟花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