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翻脸

石玉出了门却没走远,等在外面。

正是上京冷时,四周空旷,到处是风,那点酒意眨眼间便消散了。

烟抽了两根,人才出来。

母子俩手拉着手,看到他时唐辛明显一愣,腰一弯就把石墨抱了起来。

石玉迎上去,从唐辛怀里抱过石墨,脚步不停回身便走。

动作太快,唐辛有防范,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那么一瞬快步跟上去,边追边问:“你去哪儿?抱着他去哪儿?石玉——”

他扫了她一眼,像周身胡乱刮过的风,吹在脸上冷得生疼。

她的嘴还张着,却没了声。

石墨搂着石玉的脖子,盯着身后紧跟不放的唐辛,叫了声“妈妈”转而看向爸爸,悄声地问:“爸爸,去哪儿?”

石玉大步流星,回道:“带你玩儿去。”

石墨仍问去哪儿,石玉气笑,真是她生的好儿子,一个劲地追问,是替他妈问的,生怕他妈着急。

石玉让他猜,石墨皱着小眉头,用肉乎乎的小脸蛋往他脖子上蹭。

柔柔软软,小猫似的,撒起娇来可比他妈会多了。

司机见人出来,连忙打开车门,石玉抱着孩子坐进去。

骤然间阻隔了风,耳边什么声音都没了,特别安静。

安静到,能听见怀里的小人努力屏住的呼吸。

父子俩相似的面孔对了一瞬,石墨踩着他的腿站起来,趴在他肩膀去看外面愣在原地的唐辛。

小心翼翼,又心急如焚。

石玉瞅着他那副明显担心又强忍着不说的样子,语气松下来逗了他一句:“怎么?怕你妈追不上?”

石墨点了下头,哼哼唧唧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委屈巴巴仍是点头。

司机已然绕到另一边,以眼神示意唐辛,见她慢吞吞挪过来暗自松了口气,刚拉开车门想要让她上车,里面传出一句:“开车。”

唐辛刚好走近也听见了,一恍神的工夫车门关上,司机已经坐到了前排的驾驶位。

车自她眼前缓缓地开走了。

石墨还在叫她,伸长了手想要够她。

石玉拍了下他屁股,侧眸看那张紧绷的小脸。

少见的不高兴了,埋怨似的拖着长音:“爸爸——”

石玉心里也不那么高兴,没表现出来,低声应:“在呢,坐好。”

石墨不情不愿一屁股坐他腿上,搅着他大衣上的扣子不肯再出声。

原来,也是有脾气的呢。

最是乖巧的小孩子,闹起别扭也是会翻脸的。

以前总说喜欢爸爸,最喜欢的人就是爸爸了,原来是没有对比,现在爸爸和妈妈放在了天平两端,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孰轻孰重。

石玉递过手机,让他给唐辛发消息,半哄半逗地说:“跟你妈说,去小院,比一比,谁先到。”

前一秒还在不高兴的小孩子眼睛倏的一亮,真以为是在玩游戏,立刻高兴地给唐辛发了个语音。

回复很快,也是语音:“好,一会见。”

倒是挺温柔,因为是回给石墨的,所以强忍着不快没有发作。

唐辛根本不知道小院的具体位置,一边往外跑一边给梁桥打电话,得了地址叫了辆车,争分夺秒地从城西往城东赶。

到了一看,院门紧闭,试着敲门,里面有人。

刚松了口气等人来打开门,才知道石玉压根没来,更别提石墨了。

回身就走,被人叫住。

上了年纪的阿姨慈眉善目,大开了门对她说:“唐小姐,进来吧,石先生说了,带墨墨去买点儿东西,晚一点儿到。”

唐辛将信将疑,随她进去,一路到了紧后面院落里住过的那间屋子。

院子里冷冷清清,没有积雪,也没有小孩子的笑闹声,更没有雪人,只有个空空的大鱼缸。

她试着在窗台上找寻,没发现雪人留下的痕迹,早已经被人打扫得一干二净。

倒是还摆着那个烟灰缸,阳光下晶莹剔透,原来也是个水晶的。

喝了口热巧克力,看着面前的几式酥皮点心,有甜的,也有咸的,全是她喜欢吃的,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

怨吧,不全怪他,唐辛能理解,放在哪个男人身上听见她爷爷说那样的话都会不快。

不怨吧,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凭什么带走她的儿子?

等到犯起困来,人还没到。

睡醒时,天已擦黑。

一路走到前院,四下皆静,只有回廊下几盏灯,被风吹得乱晃,灯影乱摇。

还是那扇厅门后面,有人坐在椅上,手边一壶热茶,昏暗中水气升腾,过堂风一吹,白烟袅袅,显得悠然又自在。

没有炉火,没有肉香,也没有酒。

干干净净的桌面上就只有一盏茶。

唐辛悄悄走过去,看清楚了,是石玉。

端坐着,手肘搭在桌案,指节轻轻敲。

一下,又一下,敲得她心烦。

“石玉。”唐辛先发制人,“石墨呢?”

稳坐在椅中的男人缓缓侧过脸来,朝着对面的椅子一指,“坐。”

唐辛没动,望着他,不敢置信,他还真的骗她,拿她当个傻子耍。

“我问你,石墨呢?”

石玉低声发笑,眉眼间笑意明显,压着声说:“石墨姓什么?”

唐辛一愣,忍着脾气回:“石,以前姓石,现在姓石,将来也是。”

她原本想说以后都不会再和任何男人结婚,不用有这样的担心,脑子里突然转得飞快,凭什么要和他讲这些,便换了个说法。

“不管以后我和谁在一起,我都可以保证,石墨姓石,他是你的儿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一句又一句:“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石墨,他已经懂事了,不可能突然之间改个姓不问为什么,也不可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过几天就忘了。”

停顿片刻,忽然又道:“毕竟,他亲生的爸爸还活着。”

石玉这才侧过身来,就着她身后那盏不算明亮的灯光看她那张紧绷着的脸,和午后时车上那张板着的小脸特别像,很严肃,很正式,向他宣告:我不高兴了,很不高兴。

哄石墨容易,一串冰糖葫芦就乐了,两串便搂着他又甜甜软软地撒起娇来。

唐辛……脾气比她儿子大多了。

这不,和他瞪眼睛呢。

看着冷静又理智,其实特别生气,手直抖,攥得死紧的拳头不过那么一点大,还唬着张脸以为自已很凶。

他也没想哄她,只想让她知道,找男人可以,带着石墨不行。

他压根就不担心石墨会改姓的事,因为不会发生,就像石墨永远不可能管别的男人叫爸爸。

毕竟就像她说的,他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