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五月还有六月,唐辛嫌热,耍赖不想过去,石玉隔着条电话线呵了声笑:“随你。”
撕毁协议的事唐辛不是没想过,上一次还是和梁桥,最终为了钱而折腰。这次不一样,和钱无关,事关离婚。
石玉轻声提醒:“唐辛,你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你要是不来,就别怪我也毁约。”
她不知道他要毁成什么样,心急问了一句,却只听见一声笑,问她:“谈恋爱了?”
什么人呀……人果然是这样的,自己什么样看别人也一样。
唐辛无语,嘁道:“我又不是你。”
那边却说:“是也没什么,你这个年纪,还是应该谈一谈的,趁着年轻,对爱情还有幻想。”
“是么?”
她没有经验,顺嘴一问,那边却没了声音,连笑声都没了。
原来,已经挂了。
无法,还是去了,热得她连门都不想出。
医生特意提醒过她,瘢痕修复期要减少日晒,太阳一晒免不了出汗,容易引起细菌感染,不止影响恢复时间更有可能影响恢复效果,所以她更不想出门了。
小孩子在家里可待不住,石玉时常带他去玩,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太阳刚升起来就从家门出去了,天黑透了才回来。
有时一身汗,有时一身泥,唐辛好奇去了哪儿,又不肯问。
生日这天她都忘了,直到阿姨端了碗面,这才想起来。
家里就一个小的,唐辛便抱着石砚到自己房间,在一张大床上午睡。
午后突然大哭起来,吓得她惊醒,抱起来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已然忘了如何带孩子。
门开,石玉进来,从她怀里抱了过去。
又跑进来一个小的,高举着奶瓶子递过去。
唐辛看着石玉把奶瓶放到一旁,指挥着石墨去拿纸尿片和湿巾,高高鼓起的那一片才刚放到一旁,石墨便拿起来三两下叠得整整齐齐如同个豆腐块。再看石玉,利落地擦拭一遍又拍了拍,干透了穿上新的,这才放回到床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手里被塞了个奶瓶,石墨在旁边催促:“喂呀,妈妈。”
石砚也催,挥舞着双手,两只脚蹬踹着,嗷嗷大哭,脸都哭红了。
哭着哭着忽然翻身,手膝并行爬到唐辛身旁,扒着她的腿拍了拍,用力抬着脑袋望着她手里的奶瓶。
“妈——妈。”
唐辛的手都伸过去了,突然听见这么一声,以为是石墨叫的,却愣愣地盯住望向她的那张小脸。
眼泪还挂在脸上,仍是扬着头,嘴巴张了又张,又一声:“妈——妈。”
啊!
几个月大的奶娃娃会翻身了,会爬了,还会叫她妈妈。
他在叫她,叫她妈妈。
不是没听见过,当年石墨也有过这样的第一次,唐辛也是这样的反应。
听见了又像没听见,更多的是不敢置信,震惊,兴奋,质疑,动容,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话都说不出一句。
一旁的石墨也叫:“妈妈,弟弟在叫你。”
是,她听见了,连动都不会了。
石玉握着她的手把奶瓶伸过去,一口就咬住了,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弯得像个月亮牙儿。
她又听见一声:“傻了。”
比那一声妈妈可轻多了,隐约在笑。
是石玉说的,在笑她傻。
他才傻呢,石砚肯定还没叫过爸爸,他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么一想,顺嘴就说了,结果人家来一句:“早就叫了,第一声就叫的爸爸,上个月的事儿了。”
这……唐辛连脾气都没有了,瞬间泄气。
果然,人家是亲生的父子,不管是石墨还是石砚,先叫出来的都是爸爸。
举着奶瓶的手腕上多了块表,唐辛呆看,是一块白色的RM满钻女表,表带上也全是钻,与钢链交织缠绕,阳光下闪得晃人眼。
石玉扣好表带,调整方向让她看得更清楚,啧啧摇头,“你儿子,画虎不行,挑表可以,他说这一块像雪花,说你喜欢,像么?”
唐辛说像,心里直笑,人家原本就叫雪花钻,这人,非说是他儿子说像雪花。
再说了,石墨画虎怎么就不行呢?三岁多点的小孩子就应该画成那副鬼模样,要是不那样才奇怪呢。
他凭什么说石墨不行?
他行?
他三岁的时候,不一定比石墨强到哪里去,说不准就是遗传了他的基因。
唐辛转眼去看石砚,不想搭理他,石玉却往床上一坐,一手搂过石墨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后撑着看她喂奶。
悠然地说:“恭喜你,今天被叫妈妈了。”
敢情,是为了这一刻才送她礼物的。
她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却没办法装作没听见石墨说话,问她喜欢不喜欢。
唐辛回答喜欢,他就高兴起来,说以后每年都送,还说现在他没有钱,等以后有钱了他自己买来送给妈妈。
一边说一边摸她那块表,又伸长了手臂去摸石砚的脚。
摸着摸着忽然爬过去,举起乱晃的小脚丫亲了一口,吧唧一声。
吓得石砚一激灵,看清楚了是哥哥,高举起脚来嘎嘎笑,奶都不好好吃了,使劲往哥哥的脸上蹬。
唐辛看着都疼,特使劲,可是石墨还笑,用脸往回顶,一边顶一边不停地问:“妈妈,像不像,弟弟像不像我?”
像,特别像。
就像当年石墨躺在床上,拿小脚丫踩她的脸,笑得直打挺,摁都摁不住。
现在他还会这样,时不时举起脚来让她亲亲,也还是个小孩子呢。
这么小的小孩子说要给她买表,每年都要送她一块,等他有了钱。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子呢,这么好,比他爸爸可强多了。
到了晚上,唐辛更加确定,石墨比他爸爸真是强太多了!
两个人腻在床上时石墨悄悄告诉她,弟弟前些天就会叫妈妈了,有时一两天叫上一次,有时一天能叫好几次。
看吧,石玉就是个骗子。
以前他就是单纯的坏,现在又多了一个属性,说谎。
说谎的男人来叫石墨,让他回自己房间去睡觉,石墨不干,搂住唐辛的腰把脸埋在胸口,一个劲儿地摇头。
扭来扭去的小屁股就被他爸爸拍了一巴掌。
这回没再叫还要,估计是有点疼,呜呜地哭起来。
唐辛扯过被子把他盖住,又隔着被子揉了几下,瞪圆了眼睛。
石玉只当未见,揪了下被子露出里面藏着的后脑勺,俯下身去放低了声音缓慢地说:“石墨,你要这样,下个月就算了。”
“不要。”
埋着的小脸倏地抬起,一滴眼泪都没有,倒是有些生气,虎着张脸与石玉对视。
唐辛看着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以为小的很快就会败下阵来,结果看见石墨干巴巴说:“你们又没离婚,凭什么算了?”
这回是真的伤心了,眼泪瞬间涌上,顺着气鼓鼓的小脸蛋滚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