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说走就走,坐上火车便去了平城,到家天已经黑了,进门时唐辛父母皆是一愣。
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来了。
进了门石墨就开始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没人打断他,听着他说。
一会儿说自己是哥哥,一会儿说弟弟像个小火车,又说弟弟跑得可快了,比爸爸的车还要快,兴奋异常。
唐明岳夫妇听着笑着,时不时去看对面坐的小夫妻,至少确认了一件事,自己家闺女没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虽然不大明白小火车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在这两件事的对比之下自然就显得不那么紧要。
一直等到石墨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唐明岳看着他用小小的手去拍自己的胸口,才问他:“吃饭了没?”
石墨瞬间愣住,迟疑地摸了摸肚子又揉了揉,委屈得瘪了嘴,眼角都耷拉下去了。
明明在火车上吃了些,这会儿又饿了,活像是一副饿了三天的惨样。
唐明岳在他的小肚子上一拍,笑着说:“跟你妈一个德性,再饿一会儿,能哭。”
说着便抱着石墨站起身,辛微宇以为他要下厨给自己家闺女和外孙做饭,结果眼看着丈夫抱着孩子就往大门口去。
石墨也问:“去哪儿?”
唐明岳掂着他,边换鞋边说:“带你去吃饭呀,你光尝过咱们平城的早茶,不知道吧,夜宵也好吃,今儿姥爷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
在平城住了一个星期,唐辛就想走了,父子俩却乐不思蜀,如鱼得水。
唐辛受不了,因为每个人都在管她。
包括石墨。
妈妈,你要这样,你要那样。
还总会叹着气加上一句——为你好。
唐辛不知道他是像了谁,明明石玉都没说过那样的话,石玉也完全不是这种会操心的性格。
这个家里从老到小,真的只有石玉从来没有管过她,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吃喝什么时候该出去走走,石玉一句都没说过,甚至非必要的时候他都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唐辛试过两回要走,讲过道理也撒过娇耍过赖,都没能成功。
有一回悄悄地和唐明岳说要去佛罗伦萨,因为还有工作没完成,正是收尾阶段离不开她。
唐明岳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做工作就是要这样,不能半途而废,爸爸支持你。”
唐辛也点着脑袋,嘴还没张开,她爸爸又说:“但是……”
唐明岳换上张笑脸,继续说道:“你们这行爸爸虽然不了解却也有所耳闻,这都什么时代了,网络解决不了么?或者说,去,可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欲说还休,点到为止。
唐辛明白了,她爸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只是找个借口想要开溜,躲他们远远的。
不止要躲开石玉,她还要躲开父母,甚至是石墨。
唐辛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爸爸没了招,因为他的态度很坚决,已经软硬不吃了。
唐辛很失落,也说不清是因为撒娇不好使了还是不能离开家,看什么都不大顺眼。
石玉问她要不要出去玩两天,比如苏城。
眼睛都不亮了,完全提不起精神。
第二天傍晚唐辛接到了梁桥的电话,让她赶紧回上京。唐辛连原因都没听,说了声好就把电话挂了,楼梯下到一半又返回去,敲响了石玉的门。
石玉一听就答应了,然后故作为难地说:“都这么晚了,火车都没有了,明儿吧,我先把票给订了,咱们明天一早就回去。”
“飞机呢?”
“飞机……”石玉沉吟。
唐辛抓着他的胳膊,飞快地说:“我问过医生,我现在可以坐飞机,现在想做什么都行。”
石玉掀起眼皮看她,确认般问:“坐什么都行?飞机、火车、船,还有什么你想坐的,想上太空不?”
他每说上一样交通工具她便连连点头,直到最后傻了眼,这才明白他是在逗她玩。
用力在他身上捶了两下,唐辛又气又急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做什么都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拦不住我!”
看出来了,这脾气大的。
石玉直皱眉,慢慢悠悠地重复着说:“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白了,那您想干点儿什么?”
唐辛差点脱口而出,张开嘴才发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至少她心里明确的事不能说,比如她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忽然低头,去寻她的眼睛,缓缓靠近小声地问:“想干什么?嗯?只要合理,我满足你。”
她眨着眼,也望着她,就这么对视了两三秒的时间。
她的嘴试着动了好几回都没能张开。
他从她的眼睛看到嘴唇又徐缓地看回去,轻轻地“嗯”了一下,却咚一声落在她心里。
唐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甚至能听见声音,小心地按住怕他也听见,往后错了小半步,期盼似的等着他开口。
又怕,怕他突然改了主意,不带她去上京了。
石玉跟着她往前挪,几乎贴到身上,唐辛忍着没动,只觉得攥着他手腕的掌心都冒汗了。
他问:“热么?”
她一愣,手松了些,突然甩开他把手背到身后蹭了蹭。
他在她背后虚推一把,刚做了个拉门的动作她就迈进去了,主动把门关在身后,悄悄地说:“石玉,我要——”
话说一半,他问:“送你的礼物喜欢么?”
“什么?”她不解。
“生日时,我送你的礼物。”
“你送什么了?”
瞧!
就是这样一个人,没心没肺!
石玉仍是诱导着说:“烟花,鞋,你更喜欢哪个?”
唐辛这才知道,原来那两样都是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以为鞋是因为石墨莽撞打碎了江阳的礼物而赔的礼,烟花则是放给孩子们看的。
她哪里知道,就因为石墨干得漂亮,石玉给他儿子买了一辆车,不是石墨总抱着玩的车模,而是他在所有车模里最喜欢的一辆车,前两天已经送到上京的家里了,一辆崭新的跑车。
她不答,他又问:“烟花,鞋,你更喜欢哪一个?”
声低,又轻。
缓慢得如同他弯在她眼前的侧脸,放了只耳朵在她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