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不那么确定,但是唐辛知道。
刚才被烟花迷了眼,神游天外,再一次清晰的胎动之后便确认了,肚子里的胎儿真的动了。
前些日子也偶尔动过一两下,没有这么明显。
是也喜欢烟花么?
就像石墨那样?
唐辛下意识就去看石墨,小小的人还仰望在那里,惊诧于烟花的神奇美丽,身体却是面向着他们俩的方向。
在她看过去时,石墨脚下又小小地挪了两步,随即又被新一簇炸裂开的烟花停住了脚步。
她忽然就笑了,缓缓低下头,却只能看见两个人的手。
男人的手包握着她的,贴覆于小腹。
只是这样,他也能感受到?他的手只是盖在她手上,哪怕大一些,真的能感受得到么?
烟花不停响,接连蹿上夜空,洒下无数金色花雨。孩子们不断尖叫,每每应和着,惊喜声连连。
分明响声不断,却又出奇的安静,仿佛被包裹在发光的玻璃壳子里面。
石玉没再出声询问,他感受到了,手掌下极其细微的动静时有时无。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非要找个词来形容,有点神奇。
石墨当年也会这样?住在他妈妈的肚子里面,外人都看不出来,可是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会跑会跳,会哭会笑,会爬到他的身上又亲又抱,会叫爸爸。
明明他还记得他妈妈当年的样子,跟个小哪吒似的,风风火火。
还记得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又再一次。
早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挺冷的一天晚上,她站在车外面和他说话,半弯着腰又说又笑,突然就唱起来,春打六九头。
唱着唱着她告诉他,她的生日是六月六日,让他也下一场雪给她看看。
就这么个心理还没长大的女孩子,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他们俩还将要有第二个孩子。
确实神奇。
他看着她的变化,烟花闪烁的明暗间忽然就笑了,因为看见石墨?
他不知道,可能是吧。
原本怔愣的人笑起来就没停,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开心,还是不开心了。
要不说她是小孩子呢,前一秒还在和他争,要翻脸似的,转眼间忘得一干二净,就和那些看到烟花会尖叫的两三岁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妈不让他教她,现在看来是有几分道理的,他一和她讲道理她就生气,明明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说得都对,偏要顶嘴。
还是得哄着,就跟哄石墨一样,比讲道理有用多了。
他爸就从来不和他妈讲道理,唐明岳也是。
在平城唐家的时候,唐明岳就说过一次,这个世界上没什么道理好讲。工作中不需要,因为道理大家都懂,他们不肯照着做无非是有私心,那就让他们非做不可。生活中也一样,要是讲道理能把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解决掉,那这个问题压根就不会出现,所以讲什么道理呢,大部分时间让着她顺着她就好了,偶尔她也会顺着你,多简单。
那时石玉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应该是有不同见解,此时觉得对。
他刚才说唐辛宣泄情绪不解决问题是错的,他又何尝不是,看似道理都长在他的嘴里,但是如果解决不了他们俩之间的问题,他做的都是无用功,说的那些话其实也只是在宣泄情绪。
他比她大了将近十岁,看似通透什么都懂,其实也和她没什么区别。
非要说经验,带孩子这事上唐辛就比他有发言权,但是她从来没有试图教过他。
石玉忽然想笑,活了三十来年,还不如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真就像他妈说的那样,要是连自己老婆都搞不定,你石公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梁桥也说过,唐辛心软脾气硬,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他偏要压着她,那还能不反抗?
梁桥还说呢,外面的人下过注在他结婚之前,谁输谁赢没提,以石玉对梁桥的了解,他肯定是挣到了,要不怎么那么大方输给他一辆车呢。
关键在于,他刚一结婚又有人下注,赌他和唐辛能过多久。
就好像认定了他们俩的婚姻走不到头。
石玉面上笑着,却转了梁桥一笔钱,以梁桥的名义押注。
梁桥乐呵呵收了钱,逗他:“玉哥,咱不能这样,说句不中听的,万一呢?咱得保证至少留住一头,要么老婆,要么钱,不能把这两样挂在同一头上。”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石玉只是笑笑,应都没应一声。
他的老婆,他的钱,哪样都丢不了,他们这帮人就甭瞎操心了。
可是看今儿这个架式,他要是再逼她,估莫着离婚也就不远了。
换个别的姑娘不会,唐辛绝对会。
而且石玉相信,如果唐辛说离婚,他们姓唐的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会拦着,不打他一顿都是给他爸和他爷爷的面子。
再看身前抱着的人,泪盈于睫,你却说不出来她是想哭还是要笑。
都有吧,石玉忽然就理解她了。
贴着脸颊蹭了蹭,悄声地说:“你儿子,过来了。”
唐辛眼睛一眨,眼泪吧嗒掉下来一颗,刚好落在他抬起的手上。
抹掉脸上的泪,又在眼尾擦了擦,捧着她的脸看。
二十五岁,和上次她从家里跑出去前的二十四岁没什么区别,但是和再往前的二十岁左右差别很大,那时总是笑着,现在动不动就哭。
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孕还是因为他。
石玉忽然笑了一声,甭管是因为什么,两样都是他的问题。
唐辛悄悄去瞅石墨,明明还站在那里,他在骗她,听见笑声更是羞恼,扭着身子就要挣开,被他环抱住。
他抱着她,脸压着她的,直把她的脑袋压到自己肩上,小声地说:“别动,抱一会儿。”
她还要推,他又补了句:“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就真没动,特别给面子。
就是不知道嘟哝了一声什么,他没听清,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手从腰滑回到小腹,许久没有动静。
他问:“是不是睡了?”
她答:“不知道。”
他笑:“你再吃点儿,没准儿就又动了。”
她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嗯了下,又嘁了一声:“你还挺懂。”
石玉也嗯,“敏之怀孕的时候,医生好像说过。”
唐辛也笑起来,讽刺似的,“那你没摸摸?”他刚才那副样子,明显没见过世面。
他忽然在她脸上咬了一口,趁她缩着脖子躲时咬到耳朵上面去,“我一当舅舅的,合适么?”
她推不开,扣着他的手腕用力,声都变了,娇里娇气的。
“石玉,松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