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认真的。”
唐辛说得很认真,面上的表情也是,显得特别用力。
推过去的手也特别用力。
这么一对比就好像石玉刚才在开玩笑。
确实是玩笑。
石玉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也不是故意拦着不让她说,偏就压了那么一句,想要看她的反应。
搁在平时是要炸毛的,这会儿却出奇的平静,可能是昨夜酒醉闹的所以反应慢了点,也可能是因为要说心里话硬生生忍住了,总之有那么一点出乎于石玉的意料之外。
那就不逗她了,让她说。
二十四五的年纪其实不算小了,但确实还年轻,至少和他比起来太年轻了。
家里宠得厉害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偷偷在外面生了个孩子应该是唐辛从小到大干过的最出格的事,她的亲人却没有一个出言责备。
偏偏这个孩子在她的认知中还是别人的,心里的压力和不情愿可想而知,不怪她想不开。
所有的事一桩一件石玉都替她想过,可都不是该有的借口。
人要学着长大,学会负责。
在石玉看来,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尤其还是自己选择的,哪怕一时冲动,唐辛是,他也是。
退一万步讲,哪怕石墨真是梁言的孩子,在唐辛决定要帮她的那一刻起,就该有这个认知。
很多时候,人是没有退路的。
他们这种家庭,看似比别人条件好些,禁锢和责任也相对更多,没有那么多随性的自由。
她现在不懂或者理解不了,可以,但她应该照着去做。
以后年纪再大些她就会懂,也会知道没有那么多的人惯着她。
随心所欲,从来不是因为你任性,而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手一松,他就那么低着头看她,看着她认真地表达,在她说得急切时还拍了拍后背以示安抚。
话说得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其实唐辛的意思很简单,她和他的关系在她把石墨交给他之后就结束了,他们俩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牵扯,应该到此为止。
怕他听不懂,或者怕他装不懂,又把梁桥告诉石玉的那些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是一段长久的安静,除了身边偶尔经过的车,还有廊檐外落下的雨,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
安城和平城很近,其实没什么区别,饮食习惯相近,生活习惯也是,就连气候都相近,唐辛是能够习惯的,令她无所适从的是,阴雨连绵的傍晚显得极为安静,越安静,心里的响动越大。
她的心跳得扑通扑通的,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或是意思表达得不够准确,怕被石玉揪住某一个字眼用来反驳。
等了又等,没个反应。
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直到石玉终于开口:“所以?”
所以?
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明白?
石墨的妈妈是梁言,不应该由她鸠占鹊巢,石墨应该知道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更应该记住他真正的妈妈。他的妈妈很爱他,为了他甚至连命都不要了,他的妈妈不应该被遗忘,更不应该被人替代。
石玉点了下头,“你说得对,没有人会替代梁言,喜欢她的人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喜欢她,不会忘了她的。”
梁桥就是这样。
这下换成唐辛问:“所以?”
石玉没理她的疑惑,朝着不远处看了一眼,对她说:“找你的?”
唐辛诧异地看过去,有个男人站在酒店门外。
眼熟。
石玉略弯下身,悄声地问:“认识?”
脸颊相贴,朝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闻行之在那里。
唐辛收回视线,以眼角斜了他一眼,小声回道:“是我同学。”
他哦了一声,直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吧,他看起来有话和你说。”
唐辛可不这么认为,不过就是初中时的同学,将近十年没见过面了,昨天的同学聚会见了一次,刚巧又在这里偶遇,有什么话好说?
可他那副模样就像认定,看起来特别可恶。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他曾和她说过的话,让她和男人保持距离,否则就要打她。
有那么一瞬间唐辛想要试试,如果她真的找了别的男人,是不是就能摆脱掉石玉。
自己就先否定了。
他不会。
他可能真的会打她。
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唯一的不确定是,他还会不会坚持和她结婚。
石玉看着她眼睛转了又转完全不是刚才的状态,明显在打歪主意,无声笑了笑拿了支烟出来,朝着吸烟点走过去。
他走开,闻行之走过来。
唐辛瞅着石玉背身立在不远处点烟,连头都没回一下,直到被人遮住视线。
闻行之站定在她面前,唐辛瞧着他欲言又止,信了石玉的话,这位被同学们夸得前途无量的实习医生还真是要找她。
见他犹犹豫豫,唐辛问:“有事?”
闻行之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她在装。
装得还挺真,就好像昨天晚上她没有和他来过这里。
因为那个男人吧。
闻行之微笑着说:“有空么?我们聊聊。”
“没有。”
拒绝得特别快,没有半点犹疑。
这就有点尴尬了。
闻行之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他今晚必须得和她说清楚,不然没有机会了。
昨晚的事他有过担心,尤其是在那两个男人出现并且把她带走之后,怕因为唐辛的身份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风险就是这样,总是伴随着机遇,在他决定带唐辛到安城时他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连和她多接触一下试着发展的机会都没有,唐辛就被人带走了。
忐忑了一个白天,他以为没事了,并且安慰自己原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个社会男欢女爱多正常,何况他们俩什么都没做过,完全可以解释为老同学叙旧。
可是到了下午他就接到了院方的通知,参加完这次的学术交流之后就不用再回医院了,连学校都不用再去,将作为交换生到国外去学习,为期五年,毕业后他将直接拿到医学博士的学位。
是个好事,对于他们学医又家庭条件一般的人来说,这绝对是属于人生中可遇不可求的绝佳机会,就像他对于能够有机会追求唐辛的理解一样,他都应该立刻抓住。
可事实却是,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连晚去几天都不行,明天会议一结束他就得走,刻不容缓。
这就不对劲了,明显有人安排。
闻行之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唐辛,这件事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必须得和她聊一聊。
万一,还有别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