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岳摇头,朝她凑过去些小声地说:“不合适,你们俩还没结婚呢,让人知道了不合适。”
说是小声也没多小,反正石玉听见了,侧过身去当没听见,从烟盒里推了支烟出来,又缓缓推回去。
唐辛白了他一眼,刚想说“那就算了,别等了,没那天”,唐明岳又说:“要不……你们俩先订婚,我打起来也算师出有名,回头见着了他们家人,我也有个说法。”
“爸爸!”唐辛腾地站起来,啪啪两下拍在她爸的肩膀,气得要哭,哼哧半天叫出一句:“还不如让我被拐到村子里去呢。”
唐明岳啧了一声,不认同地说:“这话儿怎么说的,那能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火坑!
就是让她闭着眼跳呗。
唐辛气得直哭。
每次在她感叹和石玉这种男人说不清楚时,她都觉得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男人是能说得通的,那就是她爸。此时此刻,第一次在唐明岳这里感受到了什么叫有理讲不清。
刚才还哄着她开玩笑的老父亲哪儿能见这个景,都不是生气的事了,是心疼。
饶是如此心疼,唐明岳觉得自己家闺女多少是有点矫情了,耍耍花枪得了,日子还是得过,往死里闹别扭不是明智之举,她应该像她妈妈那样见好就收,给彼此个台阶下才能越过越好。
再一想,他闺女多好啊,虽然打小就被他娇惯着长大,但她可不是个矫情的人更不爱哭,所以还是石玉的问题,如果石玉够好,他闺女不可能这样。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让唐辛瞅了个正着!
敢情,男人和男人是互相懂得的!
哪怕她不懂男人在想什么,哪怕她看不懂他们俩的眼神里在交流什么,但她知道没有一个是向着她的。
随手抓起茶杯盖子就砸了过去,刚好碎在石玉脚边。
两个男人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能有这出,唐明岳立刻配合着提声叫道:“石玉!”
手还在桌上拍了一下,气势十足。
石玉刚好转过身来,嘴还没长开,唐辛也叫了起来:“石玉!你敢不敢把你昨天晚上说的话当着我爸的面再说一回?”
“哪句?”石玉问。
刚才确实怔了一瞬,现在镇定自若,面上又挂着笑。
又是这副德性,就好像她是犯错的小孩子无理取闹,他是包容宽厚的师长。
唐辛咬牙,“你说呢?”
石玉垂眸,回想,缓缓开了口:“混蛋的逻辑?”
唐明岳是支着耳朵才勉强听清的,脑子里一过便明白了,肯定是他闺女骂了石玉,让石玉现在拿出来说事,等于又在他这当爹的面前告了自己家闺女一状。
果然,听见自己家闺女又骂了一回:“混蛋。”
咬牙切齿的。
唐明岳坐得挺稳,心里突然想笑,石玉这种公子哥应该没被人骂过,至少没人敢当着面这么骂他。难得的是没生气,是真的没往心里去还笑模笑样的,就是唐辛的脸色很差,一会红一会白,气得手直抖,眼看着又要哭。
唐明岳感叹石玉也是个有本事的,能把他这从小到大都心大的闺女给气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石玉从那摊碎瓷片上迈过去,站到唐辛身旁,低声劝:“那我以后不说你半夜偷吃了,至少当着孩子的面我不说,成么?你骂我没事,但也别当着孩子的面骂,成不成?”
唐辛的脸刷就白了,转瞬又红起来。
唐明岳什么人,就算不明就里现在也看出来了,这就不是拌嘴,非要找个词来形容最贴切的就是斗嘴了,自己家闺女斗不过他。
一个直肠直肚涉世未深,一个耳濡目染进退有度,斗得过才怪。
正寻摸着想要找个趁手的家伙什打石玉两下替唐辛出气,唐辛猛地推了石玉一把,转头就跑了。
厅里就剩两个男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对看一眼。
傻站着干什么!
不,他不是傻,他就是不着急,站得稳稳当当的。
唐明岳的火腾就上来了,一把抓起热茶杯子,还没摔过去就看见辛微宇抱着石墨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俩,烫得手一松掉在自己脚边,顾不上烫摆了摆手对石玉说:“杵着干什么?等着我去追呐。”
石玉抬步往门口走,没两步又折回来拿起唐辛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快步跟了出去。
幸好家门外面就一条宽路,一眼就瞅见了,没抱着石墨的唐辛走得可比从酒店出去的时候快多了。
石玉点了根烟跟在后面,维持在两三米远的距离。
哭了。
没听见声,就看见不停地用手在抹脸。
快到路口时,侧方路上开过来辆车,速度不快,但也没有减速的意思。
唐辛头都没抬往前走,被石玉一把拉住时,鸣笛声响起,吓了她一跳。
是真的跳起来了,嗷一嗓子吓得魂都差点飞了。
唐辛惊魂未定地看过去,车缓缓停在身旁,车窗落下露出一张笑脸来。
“唐辛?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辛捂着胸口看了半晌,问:“你谁呀?”
张贺啧啧摇头,“贵人多忘事不是?咱们俩是同学,初中一个班的,小学也是同学,你要是上过幼儿园,咱们俩肯定也是同学。用你们上京话说,叫发小,是不是?”
唐辛没太想起来,又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哦了声说:“我不是上京人。”
语气不大好,张贺也没往心里去,只当她被自己吓到了,瞅了眼半搂着她的男人挑着眉毛打了个招呼,又对唐辛说道:“这是你男朋友?”
“不是。”唐辛这才想起来,瞥了石玉一眼,拨开他的手从车头绕过去。
车门咔一声开了锁,唐辛开门坐上去,甩上门系着安全带说:“开车。”
张贺呵了声笑,发动关窗一气呵成,顺便在车窗合上之前冲石玉飞了个眼,留下一声:“哥们儿,回见。”
车就开出去了,唐辛皱眉问他:“你跟哪儿学的这一嘴上京话?”
“这不重要。”张贺用大拇指朝后一指,“重要的是,那人,上京人。”
说罢,又朝着唐辛一乐,问她:“哥儿们我学得像不像?”
唐辛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副腔调,扭过脸去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