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想到了张嘴便问:“石玉,到底多少年了?没有人碰过这些东西?”
石玉瞅着她乐,心说脑子还行,反应不算太慢。
再看那张脸,早已褪了圆,捏不出多少肉来,就剩个小尖下巴了。
今儿要是没见着那张照片他都忘了,原来以前见过她,还到他们家蹭过几天饭吃。
细看,五官和模样也没什么大变化,但他确实没想到也没认出来。
当年的小女孩也不害羞,更不知道见外,到了他家就和在自己家一样,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和现在的石墨没什么两样。
石墨比她还要含蓄一些,偶尔知道个不好意思。
那时都住在一个大院里,隔壁就是梁桥家,那个时候梁言还在。
住在他家的那两天,唐辛总往梁家跑,在院里跑得渴了敲门就进,对着来开门的梁言说:“姐姐,我渴了,我要喝水,你帮我往里面放一点蜂蜜。”
梁言就笑,跟在她后面笑着问:“怎么还要蜂蜜呢?”
她连头都不带回的,张嘴便说:“我喜欢喝甜甜的水。”
梁言又逗她:“回你自己家喝去呀,找我做什么?”
唐辛腾地回过身来,笑眯了眼睛,特别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是我姐姐呀。”
那时未必真拿梁言当姐姐看,可是嘴甜,会说,很讨人喜欢,要什么都有人给。
石玉不知怎么就想起这段,可能是当年见了觉得有趣,就记住了。
谁成想,过了小二十年,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又出现了。
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多神奇,有人走,有人来,有人来了又走,不知道哪天又来了。
老照片里那张圆圆的小脸蛋变成了眼前的模样,小姑娘变成了小女人,正盯着他看,追问:“石玉,到底是不是你?你小时候就碰过这些东西吧?”
石玉用脚在梯子底部蹬了一下,唐辛晃着往下栽,被他接住了放到地上,一沓子小纸包飞快地往她的大衣口袋里一塞,说道:“走吧,你儿子快来找你了,别让他瞅见你偷东西。”
唐辛登时心虚,快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狠狠地瞪了一眼。
到底是谁在偷啊?
真要是被人抓住了,石玉才是主谋,她顶多帮忙上了个手。
还没走出门,邓大夫领着石墨出现在门口,抬着手往里扬了扬,问她:“闻出来了么?是不是那几味?”
唐辛脸都有点红了,见石玉面不改色也不帮忙搭腔,连忙点着头说:“嗯……是。”
邓和有看了几十年的人精,眼睛一扫鼻子一闻就知道怎么回事,故意说道:“能认得清么?”
唐辛没偷过东西,连这种心思都没生出来过,被问了两回脸上更烧,垂下眼答:“能。”
邓和有便指挥着石玉去拿纸,说要给她配上两副,让她回去分辨一下,再煎了尝一尝和煎煮前的味道有什么区别。
唐辛说好又道了谢,见他配了三种又用毛笔以蝇头小楷写了配方在包装好的纸面上,洒落不失温润,大气不失细腻,和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极为相似,感慨之余想起刚才,石玉只是包好了根本没有写上是什么,怕是过后会忘。
正想着,石玉把手伸到她的口袋里,她刚要拦,七八个小纸包丢到桌面上,散开来显得特别多。
邓和有眼角一瞥摇了摇头,拿起一包闻了下,把药材名写上去。
唐辛心虚得很,这几味可不是刚才给石墨用的艾灸里有的,可是主人却没拆穿,还好心地帮她把药材名给写上去了。
八成是看石玉的面子,或者说,知道这是石玉偷的。
应该是两个人当年惯玩的把戏,只是今日重温了一下。
唐辛这么一想心情豁然开朗,什么偷不偷的,石玉和这老大夫关系好得很,所以石墨才跟着有了便宜可占,哪里是靠他这张小脸和这张小嘴卖萌讨好来的,分明是当年石玉卖过的萌还在有效期。
邓和有写好了把笔往笔架上一撂,连带那三副配好的中药一起包好了交到石墨手上,让他提好了才嘱咐着说:“有一份是你的,另外两份是让你妈妈喝着玩的,记得看着她给喝了,再问问她知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药材,知道么?”
石墨消化了一会儿才点着小脑袋说知道,邓和有又塞给他一个粽子型的小布袋子,指着小小的纸包说:“这几样全都塞进去,挂在你妈妈的窗口,她喜欢就让她多闻闻。”
石墨应了声好,抬起手来想让石玉抱,被邓和有拍了下后脑勺,半是调侃半是教育地说:“多走走,少吃点儿,少往我这儿跑两趟。”
石墨缩了下脖子无声地笑,收回手自己往外面走,手里提的中药包随着脚步前摇后晃。
邓和有交给石玉一把银色小壶,出了门唐辛才问做什么用的,石玉让她自己提着,上了车才说:“给你煎药玩的。”
唐辛哪儿会煎中药,捧着看了又看只觉得挺精致,问他是什么材质,石玉随口回道:“银的。”
唐辛特意上网去查,说什么的都有,见的最多的关于煎中药的说法就三个字:银为上。
最后只得了一个认知,老大夫真讲究。
石玉没说去哪儿玩,石墨也没再问,盯着外面的景物指指这儿又指指那儿,紧着让爸爸妈妈去看。
唐辛看得认真,在记路。
来上京有一段时间了,正南正北的路有心记是可以记住的,至少有个大概齐的方位概念。
只是西边来得少,看来看去仍有点懵,唐辛还是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石玉把路名告诉她,唐辛打开手机,在地图上搜索并存储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知道她在问什么,告诉她的是那栋小楼所在的地理位置,而非这座偌大的院子到底是做什么的,里面有些什么人,或者什么人会来这里。
唐辛大概知道,也不想去问,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来治胳膊的。
她得记住了在哪里,下次就可以自己来了。
毕竟要来两个星期,这才刚刚第二天,石玉虽然看起来很闲,但也没有道理总陪着她来,虽然在她看来,今天这一趟其实是为了带石墨来。
唐辛悄悄看着两人,再次确认,石玉对他的这个儿子,还是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