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在房间里面抹眼泪,石玉去而复返,手里提着双鞋,踱步到她面前。
腰略弯,手一松,鞋子无声掉在地毯上。
起身时箍着腰把人提坐到了桌面上。
唐辛一停一顿地吸着气,眼睛肿得跟颗熟桃子似的,探着身子去看那双缎面鞋。
是她在平城于家的宅子里穿的那双。
极浅的蓝色缎面被水洗过般,乍一看浅淡得似蓝又似水绿,光是颜色就透着股旑旎劲。
也没绣什么复杂的图案,就几缕更淡的嫩绿枝条,像是雨后被风吹过的柳叶,拂在眼底的粼粼水面,或是荡漾在远处的天边。
于妈交给她的时候唐辛就笑过,说这绣品还是得看苏城,随便一双居家的软底鞋子都能这么动人。
于妈说她眼尖,一眼就看出这是苏城的绣品,唐辛笑得可骄傲了,说她就是懂呢。
这阵子没得空,要是空闲了她肯定要想这双鞋的,倒是让石玉给带过来了。
脚上的厚毛靴子被石玉脱掉放到一旁,光着的脚丫套上了另一双鞋。
女人脚小又纤细,没骨头似的。鞋面浅,后面包跟也浅,看着挺窄挺小的一双鞋挂在脚上还是有点大。石玉试着提了两回,即使有层茸茸的毛包裹着仍是往下掉,在足尖上耷拉着。
怪不得,那天下午,她仰在躺椅上的时候,鞋子总是不好好穿着,就那么在他眼前晃呀晃的,没完没了。
唐辛看着他在那儿较劲,故意甩了一下,鞋就掉了,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又回到脚上。
唐辛觉得石玉多少是有点毛病的,可能是强迫症吧,连人都蹲下去了,托着她的脚腕子把小腿都抬平了。她不自觉地绷起脚面,终于不往下掉了。
白皙脚面上现出几根筋来,灯光下隐隐能看到浅紫色的血管。
“石玉。”唐辛试探开口,特别小声地说:“你可千万别咬……你才属狗。”
她只是想想,都觉得已经开始疼了。
石玉哼了声笑,手一松,抬眼看过去,“你疯了吧,我用手碰都是给你脸了,还咬……亏你想得出来。”
“那怎么不可能呢,说不准的。”唐辛扬着下巴睨着他,嘁道:“我每次给石墨穿袜子穿鞋的时候总要咬上一口,还会亲呢,脱的时候也会。”
“毛病。”石玉满脸嫌弃,站起身往桌沿一靠,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拿了支烟出来。
唐辛用手肘顶他,“你出去抽,回家路上再抽,我都要睡了,你别弄我一身烟味。”
石玉眼角瞧过去,忽然笑起来,“唐辛,你是多乖啊,嗯?雪茄能抽,烟不行,矫情。”
唐辛想说那能一样么,作罢,和他争个什么劲,让他赶紧抽完了走人才是正经。
从桌上往下跳,脚还没沾地就被勒着腰又坐了回去,男人一手圈着她一手点烟,抽了两口才问:“去哪儿?”
“拿烟缸。”
她说得毫无迟疑,他抬眉审视,手往下拍在她屁股上,“去吧。”
唐辛又不肯了,坐着没动。
石玉一看就知道她是因为眼睛肿着不好意思出去,怕被父母看到,他没点破也没说她父母已经回房间去了,只是笑,随手从桌上拿了个透明的玻璃小碟,往上面磕了下烟灰。
唐辛阻止不及,不满地说:“那是石墨的,是给他那些宝贝调苔藓用的。”
“他会么?”石玉问。
不用她答,他都知道,不会,是哄着石墨玩的,小孩子有个参与感会很快乐,还会有成就感,就好像那些小玩意真的都是他在养。
唐辛撇了撇嘴,“弄不好,还弄不坏么?”
石玉哈哈大笑,她看着仿佛不认识般,明明刚才还在对她凶,又是要打又是讽刺的,转眼成了这副模样。
她的心情不好,他却笑得开怀,特别可恨,便催着说:“你快点儿,抽完了赶紧走,不然我爸妈该误会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去,从晾晒的水中取了些淋在碟子上,烟头戳上去嗞一声熄灭。
唐辛刚要开口再催,脑后被手撑住,张开的嘴就被堵上了。
就压了那么一下,男人稍许退开,鼻子顶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地问:“误会什么?这个么?”
“你——”
她嘴一动,就碰在他唇上,脸皮倒是不算薄,但是气闷,躲又躲不开便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石玉没躲,反而站到她面前又压回去,贴着唇说:“咱们俩孩子都有了,还能误会什么?还有什么是没做过的?”
原本只是哭得眉毛眼睛红,现在脸都红了,灯光下的脖子也透着层粉红色。
石玉推着她的脸往后看,颈后一圈牙印子,已经有点青紫了。
生气时咬得狠,但也没她那下狠,直接咬得见了血。
刚才他出去时,唐明岳夫妇还在厅里坐着,肯定是看见了,话都没和他说一句便上了楼,楼梯踩得噔噔响。
石玉也没去听他们往哪间屋去,自然找得着住处,再不济还有阿姨,用不着他操心。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够了。
唐辛说不结婚,不可能真就不结,但是唐家的人脾气大得很,耍起狠来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那他就当着他们的面先把脸面全部扯掉。知道两个人有孩子是一回事,眼皮子底下见又是另一回事,唐辛的父母就算真能让女儿单身带着孩子,也得好好地思量一下,他们家养的好闺女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
至于怎么评定喜欢还是不喜欢很简单,别听她嘴上说的,得看她怎么做,至少在他们老一辈人眼里,哭着骂着还能睡进一个被窝里的就是能过一辈子的。
唐辛知道他故意来这一趟是要使父母误会,却没想到能误会成这样,使劲推着他赶人。
“石玉,你虽然不算什么男人,但好歹是个体面人。”
石玉提起她一条腿撑到桌沿,用手握住脚面,拇指摩挲着脚踝后面的小窝儿来回拨弄,示意她继续说。
唐辛缩着身子躲痒,瞪他说:“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我父母在,你走。”
石玉问:“到底不算还是又算了?”
“什么?”唐辛听不懂。
他推着她贴到身上,换了个说法,“在你这儿,我算不算男人?”
唐辛一愣,听见他在耳边更轻地问:“你父母不在的时候,我不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