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神经

唐辛说得解气,却看见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不进反退靠回到驾驶位的椅背上,捏着她的那只手左右摇了下她的脸,然后收回去解着他自己衬衫领口的扣子。

唐辛下意识想下车,无奈车门锁着,只好盯着他的反应,才发现石玉只是解了两颗扣子便去系刚才解开的安全带。

油门一踩,车身猛地疾驰而出。

后面的狗脑袋往前掼,她怀里的猫差点没抱住。

“石玉,停车。”唐辛不看仪表盘的显示都知道他把车速瞬间提到了多少,她不怕,但车上不是只有他们俩。

“石玉,你不能这样,你想死我不拦着,你要想拉着我一块死也没关系,但是把它们俩放下去,它们没有做错——”

没等她说出更重要的话,石玉笑起来:“你还有空儿管它们,你怎么没想想你儿子呢?”

“所以,请你停车。”唐辛郑重其事地说:“咱们俩至少得留一个,你要是愿意,我可——”

“我不愿意。”

唐辛没被车速吓到,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不凶,特冷静,冷静到没表情也没温度,比他在车外面看她时还要冷静。

她不知道他的不愿意指的是什么,是不愿意接受突然出现的儿子,还是不愿意被她品评配或不配,再或者不愿意和她一起赴死。

可是他的做法分明就是在找死。

上京的晚间车流如织,他却把车开得飞快,眼看着就要追尾前面的车都不减速,也不提前打灯并线,总在最后一刻突然斜插到另一侧的车辆前方。

外面的声音听不见,唐辛却觉得他们经过的这段路上一定骂声不断。

这么幼稚又冲动的行为,出乎唐辛所料。

难道因为男人的面子?

这人总是谈笑风生如同标准绅士,怎么突然急了?

即使当年初见,在平城被于家的人四面包抄围追堵截都镇定自若的人,生死都能置之度外,面子算得了什么?

唐辛理解不了。

她不知道他要把车开到哪里去,只觉得越开越远离繁华喧闹,路越来越窄,能看见的车越来越少,路灯都暗了。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梁桥说过的那句玩笑话,倏地转过身去看向石玉。

“你是不是……想找个地儿把我埋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都在颤,然后听见那人的笑声也带着颤音。

“不是。”

他说不是,她的心就落了回去,忽然听见他又说:“这种事儿,哪儿用得着我,你说呢?”

车开到桥上,桥下有水,没有结冰疾速流过。

唐辛用头顶着车窗去看,只觉得冷。

四周都是黑的,下了桥一条小路,连灯都没一盏,只有车前的大灯照亮视线内的路面,眼睛极度不舒服,心理也是。

车速骤然提到极限,唐辛隐约看到前方多弯的夜光警示牌,想要用手去抓住什么,偏偏右手动不了。

石玉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脸,吓得她打了个哆嗦,他便笑着朝她偏过头去。

“你不是挺喜欢开快车的么?放心,我技术不错,你别怕。咱们俩,都好好活着。”

他这样说,她就真的不怕了,啐了声神经病,搂着猫往车门上靠过去。

石玉也说不上来到底想要去哪儿,想明白了发现方向没错,趁着时间还不算晚给孟既景发了段语音,让他把家里和公司的事安排好了,到他发的地址去找他。

唐辛一听就不干了,说她要回家,不管他要去哪儿,她要回家。

石玉在她怀里的猫脑袋上拍了拍,安抚地说:“就是送你回家。”

车又开了一段转至大路,唐辛看到熟悉的街面,暗暗呼了口长气。

车停在家门口,石玉跟着下了车。

唐辛看着他一手提猫一手拎狗进了门,只觉得脖子一紧,庆幸的是他约了孟既景,那肯定是要出城,甚至很可能是要去安城。

站在外面等了会也没见人出来,风吹得她脑仁疼,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快步跑进门去,就看见石玉靠墙站着,一手摆弄着新手机一手捏着烟正往嘴里送,眯着眼睛朝她看过来。

唐辛冻得够呛,嘴还没张开,身后的门砰一声被他甩上。

脖子上突然捏了只手。

脖子是冰凉的,手是热的。

唐辛打了个激灵,看见他随手放在一旁的新手机,张嘴便说:“你妈还在等你回去。”

“回去做什么?”石玉问。

俨然变回了她所认识的那个石玉,刚才开快车的男人仿佛不是他。

“回去——”唐辛忽然收声,没把挨打两字说出口,小声地说:“不想回去你就去安城,孟既景也在等你。”

“这会儿开车去安城,你想累死我。”

唐辛觉得他刚才那股劲可能还没过去,说话别扭又呛人。

她不想再招惹他,也不能顺着他的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现在的石玉不是神,是神经病。

脑子飞快地转,对他说:“你上回说的,白天来,晚上走。”

石玉摇头,“不对。”

唐辛气得直瞪他,以为他要反悔,结果石玉头一低,提着她的脖子到面前,鼻尖几乎顶上。

“我说的是,天亮了来,天黑了走。”

“有什么区别?”唐辛觉得意思一样,非要较真的话,他说的方式更为严谨,天一黑他就得滚蛋。

老天爷最好开眼,天天下雪,早早天黑。

脖子上的那只手又捏又揉,然后伸到了毛衣的领口里面去,顺着锁骨的凹陷处推上去,迫得她把下巴扬得更高。

就好像她在主动亲吻。

只是轻轻地碰了那么一下,唐辛紧闭着嘴唇躲闪,半张脸压在他肩膀。

灼热鼻息抵面而过,落在她耳后冰凉的皮肤上。

“石玉——”她闷得喘不过气。

他压得不算紧,但是一只手怎么也推不开,只好寄望于他说话算话,提醒着说:“天黑了。”

耳边男人低声笑,“你有证据么?”

唐辛不明白天黑要什么证据,又不是瞎子。

石玉忽然抬头,看着她瞬间放松的样子抽了口烟,捏着脖子带着她往里走。

没找着之前放置的烟缸,拿了个杯子把烟头扔进去,继续往前走。

唐辛跟着他快到楼梯口,转身挡在前面,手抵在他胸前。

石玉看了眼五指岔开的手,眉心皱了下。

“谁能证明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