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裴与之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悠长了好一会儿,阮淘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蹑手蹑脚地起了床,轻轻地在衣柜里拿出了一条长裙换好,然后离开了房间。
裴父裴母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卷好头发化好妆做好早餐了。
阮淘说明了要回家一趟的意愿,本来连早饭也不打算吃了,但是裴母坚持让她吃早饭,并且坚持早饭后要和裴父、裴与之一起送她回去,顺便拜访一下阮父阮母。
此刻面对热情的裴父裴母,阮淘实在说不出口要离婚的决定,但是也不愿让他们奔波一趟,毕竟这段婚姻就要结束了。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门铃响了,阮淘逃一般地赶过去开门,就看见门外的宋谦和宋妍。
宋妍特地为裴与之熬了醒酒
茶带过来,裴母直夸她有心,脸上的喜爱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裴父则和宋谦聊着最近的局势。
那种只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又来了。
阮淘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表示独自离开的决心,想着快刀斩乱麻,趁他们现在分不开身,自己可以趁机离开。
裴母明显有点为难了。
……
……
……
“要听音乐吗?”
宋谦的一句话让阮淘回过神来,她慌忙摇了摇头。
天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她只是想自己离开,没想到宋谦主动提出今天他先送她回家,裴父裴母他们改日再去阮家。加上宋妍一撒娇想和裴父裴母一起过节,裴母稍加犹豫就同意了,只是让宋谦帮着把买给阮父阮母的礼品搬上了车。
即使一直在表达拒绝的意愿,阮淘还是被裴母连牵带塞地推进了宋谦的车里。
车一启动,阮淘就本能地按亮了手机,想打给裴与之。
她在害怕。她承认。
即使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害怕宋谦。
只有裴与之在她身边她才会不那么害怕宋谦。
可是……
可是……裴与之现在不在她身边了。
以后也不会在了。
宋谦一路上看着阮淘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小时候他很喜欢把她弄哭,让她害怕他,她越是伤心害怕,他就越开心,但是现在,她还没哭,他就觉得莫名烦躁起来。
“你很怕我?”
这是开车20多分钟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阮淘没有回应。只是攥住手机的手指更用力了。
宋谦几乎气笑了,“你至于吗?不就是以前和你开了些玩笑,你倒是挺会记仇,做出这幅样子,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阮淘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怎么,说两句又委屈了?”
宋谦偏头与她对视,阮淘立刻移开视线。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左手攥住的不再是手机了。
她用左手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右手手腕的一个疤痕,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
宋谦的目光顺着她的小动作瞥见了那个疤痕,漫不经心的表情也一下收了个干净。
他倒是忘了,自己小学的时候还因为心情不好,拿着教室燃着的蚊香摁在她的手腕上过。那个疤就是这样留下来的吧。
但是他很快又为自己找好了借口,他想,我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善恶观,别的小孩子可能喜欢虐猫虐狗虐鸟,他也和他们一样而已,只是虐待的对象变成了阮淘而已。
那又如何,他在心里这样想,她那个时候脏兮兮的,又丑又矮,本来就惹人讨厌。
宋谦不想承认的是,就算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理由,他还是压抑不住感到慌张和心虚。
他刻意回避想起的过去,原来随便一点,就能让阮淘把他推得远远的。